重伤的假宦官被送到王孚面前, 王孚眼前一黑, 险些厥过去,愤而举剑将人刺死,然后奔进宫,求皇帝废了皇后, 并将王家阖家治罪。
皇帝倒是格外地宽宏大量,叹道:“我和皇后年少结缡,不忍心废她。母亲获罪, 难免要连累子女。看在嫡长子的份上, 大将军以后也不要再提这事了。”
王孚无地自容,通通叩了好几个头, “是臣的过错。”
皇帝摆了摆手,攒眉道:“朕才接到彭城的急报, 桓尹座下大将樊登率大军十万南下, 彭城南北两线已经被接连击破,城中守兵逃散者有十之二三, 恐怕檀济撑不了一个月了。恐怕还得大将军再次出征, 往彭城去增援檀济。”
王孚有些为难, “钟离一战, 人困马乏,要再筹措粮草,修补兵器, 一个月有些仓促了。”
见王孚推诿, 皇帝眸子里迅速凝结了风暴, “大将军,”他的声音里带着威胁的味道,“彭城一失,建康危矣!”
“臣这就去安排。”王孚忙道,“臣想将京城禁卫兵权暂且交给玄鹤,他虽然年轻,但还算敦厚,又对陛下一片赤诚,陛下看呢?”
情势逼人,皇帝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无奈地说:“照你说的办吧。”
“臣想去看一看大皇子。”王孚想起孙儿,眼里隐隐含泪。
“去吧。”皇帝对他微笑,“等大将军这一战得胜归来,朕就要着手立太子的事了。”
王孚顿时一脸欣喜和宽慰,“谢陛下!”
辞别皇帝,往大皇子元竑处走了一遭,王孚瞧着外孙那张稚气未脱的清秀脸颊,不由又滴下泪来,携着皇子的手道:“再过半月,臣要请陛下到京营检视军容,殿下到时一定也要同行。”
回到王府,王孚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命人将王玄鹤自羽林监叫回来,他屏退了左右,把皇后被囚禁栖云寺的事告诉了王玄鹤。王玄鹤目瞪口呆,先问紧要的:“陛下没说要将王家治罪吧?”
“樊登在攻打彭城,他还不敢。”王孚冷笑,“我只怕彭城一战击退了敌军回来,他就要拿王家开刀了。想来还是檀济狡猾,一早将家人都遣散了。”他眼皮一睐,意味深长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王玄鹤心跳骤停,疾步奔去窗边,将窗扇又按了按,才回来对王孚咬耳朵:“宫里禁卫森严,怎么下手?”
王孚已经筹划了一路,他慢慢道:“我已经领旨,一个月后往彭城迎敌,临行前,我请陛下到京营检视军容,届时百官都要随行,你先再悄悄把大殿下自随扈的队伍中偷出来——元脩残暴,我倒怕他狗急跳墙伤了殿下,那就师出无名了。”
王玄鹤想得却多,“大公主在宫里,皇后殿下在栖云寺,到时候一乱起来……”
“管不得了那么多了。”王孚不耐烦,“安置好殿下,你将麾下人马分派到各个朝臣家里,拿住他们的家眷,一旦事成,即刻在京营中登基。”他轻轻吁口气,“殿下即位后,我即便死在彭城,也能瞑目了!”
王玄鹤醉生梦死过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听过这样惊天动地的计划,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栗了,“父亲放心!”
父子议定了大事,便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王孚谨慎,只秘密嘱咐了几名心腹将领,隔三差五进宫汇报出征一事,面上丁点端倪也不露。
大半月时间倏忽而逝,王孚点齐了兵马,备妥了辎重,在去京口大道西侧的军营静待圣驾。皇帝因为北伐一事转攻为守,士气低迷,也正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振一振士气,便换做戎装,腰间悬挂了刀剑,登上华盖拂动的御辇,被手持金瓜斧钺的精壮侍卫们前呼后拥,往军营缓缓而行。
王玄鹤掌管羽林卫,随扈出宫,途中悄悄命人将大皇子带出队伍,藏匿在王孚一名心腹将领的家里,并派了重兵保护。其余人马,有条不紊地往各朝臣家中去把守了。王孚周密,已经连衮冕都赶制好了,只等事成登基。王玄鹤暗自点头,交待了大皇子几句,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京口大道。
此值盛夏,军营里半点绿意也没有,明灿灿的日头照得人眼前一阵发花。皇帝坐在凉棚下,接过茶来,随口道:“叫几个皇子也来,看一看朕的虎狼之师。”
王玄鹤气才喘匀,忙道:“大殿下染了暑气,在车里歇着。”
皇帝哦一声,也没怎么起疑,润过嗓子后,领着一众文官,登上高台,往校场望去,见场外玄武湖波光粼粼,成千上万的黑衣士兵肃然而立,剑戟迸射着寒光,如密密的银雨,头顶旗帜飞卷,如同在汹涌黑浪里翻滚。
王孚令旗一挥,士兵忽而挺剑疾刺,忽而收枪凝立,秩序十分严整。王孚再挥令旗,列阵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山吼般的“杀”声,群臣们正被晒得头昏眼花,登时一个激灵,仓皇地倒退了几步。
皇帝放声大笑,说道:“王孚。”
王孚手持令旗上前,被甲胄裹得密不透风,他额头一串汗珠滚落。皇帝没有看他,只含笑看着眼前的大军,说道:“这一支雄师,若是你一声令下,整个建康都能被踏平吧?”
王孚高抬手臂,微垂的眼皮一抖,被汗水渍得险些睁不开眼来,“臣只是奉旨统御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