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王叔早年遭逢巨变,才成了如今淡漠的性子。
这些年刀光剑影,已经甚少有人和事能入王叔眼中。
但萧询看得分明,王叔并不排斥瑜安入府,甚至是默许。
起初他自然以为王叔是顾念自己的情面,只是这几月相处下来,王叔对瑜安仿佛是天然的长辈对晚辈的宽和。
只不过表露得并不明显,唯有熟悉王叔之人方能感受到。
“王爷这些年,想必甚是不易。”
从异国叛将到北齐重臣,当中的辛酸艰险,叶瑾舒实在难以想象。
见她好奇,萧询便略略说了些。
“你可知道,十三年前羯族大举来犯,齐梁联手共御外侮之事?”
叶瑾舒点头,这一场战事,上至耄耋老人,下到稚子孩童,在边境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边地告急,羯族毫无人性的屠戮迫使齐梁不得不摈弃前嫌,暂时联手。
北齐皇室武将出身,素来崇武,齐顺帝任命尚是豫王的明帝挂帅出征,至于北梁那处,则是威名赫赫的顾老将军领兵。
“我父皇与王叔就是在军中相识。王叔他……救过我父皇两次性命。”
彼时大齐储位之争已落到明面上,争斗不休。
他的父皇实在未料到,外敌当前,边地百姓生死存亡之际,皇室诸人仍一心内斗。
皇都的刺客来时,若非顾王叔恰好遇上出手相助,只怕父皇凶多吉少。
说来讽刺,齐梁对立百年,效忠北梁的顾王叔尚且知道齐心退敌,仗义援手,而他的那些叔伯,眼中却依旧只有一张冷冰冰的龙椅。
国守不住,何谈帝位。一国之君,怎可向羯族卑躬屈膝,忍辱媾和?
父皇长顾王叔七岁,二人同在军营中,惺惺相惜,渐成莫逆之交。
到了对羯族的最后一战,父皇在刀林剑雨身先士卒,华夏军民士气大振。
那一仗打了三天两夜,又是顾王叔,拼力在羯族的箭矢下保下了父皇性命。
无关乎彼此立场,生死相托。
羯族战败退兵后,一时间父皇的声望在北齐达到顶峰。
可更大的危机旋踵而来。
未有喘息,父皇率将士在前线浴血拼杀得胜,安居京城的皇室权贵却趁势发难,构陷父皇勾结顾家,意欲谋反。
他们有备而来,一应“罪证”俱全,满城风雨。
皇祖父召父皇回京问罪,对此事已然信了五六分。
父皇没有坐以待毙,调用在皇都的所有人马,挟击退羯族之余威,孤注一掷在京城起事。
厮杀三日,最终夺下了大齐帝位。
可顾氏一门作为北梁臣子,却被判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皆斩,只有王叔逃出生天。
父皇尚立足未稳,闻听消息,派了身边半数精锐奔赴千里,终于在齐梁交界之处,救下了被一路追杀、身负重伤的王叔,将他带回了大齐皇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对叶瑾舒谈起这段往事,萧询略去了皇室操戈,心中亦不免随旧事怅然。
父皇对他提起过战场上的王叔,少年将军,鲜衣怒马,那是何等的骄傲飞扬,意气风发。
可他真正第一次见到王叔时,他卧床养伤,面色苍白,眸中全无半点生气。
至亲含冤而亡,独一人留存于世间。换作是他,亦实在难以振作精神。
他还记得,自己奉父皇之命照看王叔多时,王叔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有个小侄女儿,只比你小上几岁。”
“她……没有等到我回家,会不会怨我?”
话语间的忧愁,浓重得化不开。
顾王叔在豫王府住了三年,丧亲之痛尚未平复,羯族再度兴兵来犯。
以游牧为生的民族,离不开对华夏的劫掠。
大齐内忧外患,朝中父皇信任的可用之将,无一人能够派去抵御羯族,独当一面。诸王虎视眈眈,野心仍在,联合所属朝臣对父皇施压,意欲父皇御驾亲征。
父皇腹背受敌,危难时刻,是顾王叔主动请缨。
定下出征的主帅李健守成有余,克敌不足。王叔愿意前往,解了父皇燃眉之急。
王叔在边关对羯族的第一战,率了父皇拨给他的一千骁骑,长途奔袭深入大漠千里,直捣羯族王帐,斩敌三千零七十二人,俘虏羯族右相国,在军中打响了威望。捷报传回皇都时,所有对父皇的流言与攻讦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此后李帅受父皇密令,大胆放权给王叔。王叔领兵七战七捷,长期驻守在边关。有王叔在外,父皇得以腾出手来,肃清内乱。
王叔在边关鲜有败绩,军功累累,被齐梁百姓奉若神明。父皇对他已是赏无可赏,为王叔修建顾氏宗祠后,在民心所向中,破例加封王叔为大齐第四位异姓王。“靖平”二字,是父皇亲自拟下。
王叔在边关八年,羯族败退数百里,漠南再无羯族王帐。
凯旋之时,父皇亲率文武百官相迎。
当问及王叔还有何所求时,王叔只道,想为自己的小侄女求一份荣耀。
于是父皇赐下郡主之爵,诏命礼部拟来几十个封号,供王叔择选。
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