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提议冉星横挑了挑眉,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胳膊,示意尤迁继续说下去。
对方拿着那个小本,讲述开店的可能性和布局规划,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冉星横是个果断的人,却不会一时脑热做什么异想天开的鲁莽事。
事实上开店不是她的目标,和尤迁认识的时间不长,从冉星横多年来的从军经验来看,对面这个年轻男人的描述如此笃定和坚实,似乎有一定可行性。
尤迁说到一半停下来,观察冉星横的表情,她思考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蹙眉,眼尾向上表情微冷,有股不怒自威的氛围,乐观开朗的外表下是隐隐有股杀气在的。
“有什么问题吗?”尤迁有些不自在,语气变得小心起来,略微探头,猜测冉星横的想法。
虫洞穿梭的背后是他们之间的一种合作,冉星横其实是在权衡这之间的利弊,当时未给尤迁完全的保证能在他的星球开店,但转头就开始着手准备种子和物资,并隔天来到旧货市场找她舅舅。
工作日冉极都会睡懒觉,看到冉星横一身黑色冲锋衣拎着头盔站在屋里,吓得舌头打战,揉眼确认这不是睡迷糊产生的幻觉。
这个侄女他是真怕,虽然今天没带机器人在身边。
冉星横扔给他一大串钥匙,拨开一看,全是老店仓库和机器的,冉极抹了把脸,不懂这是什么操作,直到冉星横说出把老店给他,并给他一笔钱。
这人自私贪财是个事,关键时候人还算靠得住,冉极端详了一会儿手里的钥匙,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问冉星横要去哪里。
具体的东西冉星横懒得跟冉极废话太多,只说运气好的话,这辈子说不定还能再见面。
面对她小姨冉岩的时候,冉星横就不会这么直白地讲话。不想用交代后事这种分量来诠释她现在所做的事,但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冉岩的身体一年不复一年,据说呼吸都觉得骨头痛,在食物工厂工作时间久了就会这样,每日的净化工作和机械操作落下的职业病。
和其他认识冉星横的亲属不一样,冉岩还要再特殊一点,她无法生育,这个比自己大十分钟的姐姐留下来的独苗,几乎就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当冉星横把家里的密匙和白桦林工厂的联系方式告知她的时候,冉岩几乎什么都猜到了,摸着冉星横的手。没想到才几年,小孩就长得这么高,坚硬得像块骨头,在灰色的废墟上扑腾翅膀,小雀似的。
“如果你要找你妈妈,如果你要去......”冉岩目送冉星横离开,忍不住哽咽。
双胞胎的感应能穿过数十亿光年告诉她冉薪或许还有活的可能,她无法一头扎入浩瀚的星河里去捕捉那样的可能性,但是面前年轻生动的面孔,年少成名的太空军战士,可以做到毫无保留地搏一搏。
冉星横十岁的时候曾目睹小姨毫无预兆地生一场大病,那时她太小,不能理解小姨和妈妈的强烈联系,直到18岁得知冰梭号任务失败的消息后,才反应过来。
从冉岩目前的感受来看,她的妈妈正在遥远严寒的陌生星球经历无边的孤独和绝望。
“和我妈一起去的王东咨说,其他人都被怪物拖走,他跑得快才逃过一劫。这种证据不能说明她死了。”最后拥抱了一下冉岩,冉星横感受到脖颈边滚烫的湿意,说话间呼吸打在皮肤表面。
“别担心,我会找到她,带她回来。”
冉岩边流泪边点头,捂住自己胸口,一遍遍重复着“还活着,我知道,她还活着”。
某个晴朗无云的天气,冉星横拿着航天局的工作证,开班车抵达月球,尤迁和饺子已经提前到达,在月球基地门口的环形山边等着。
“在关晖那里耽误了一会儿,没想到最近查得这么严,所以得提前走,他们一发现不对劲马上就会追上来。”冉星横从飞船上下来朝他俩挥手,快速调整宇航服的通讯器,和饺子的新系统连上,顺便呼叫白春晓。
“你今天很好看。”
尤迁由衷夸奖,看着冉星横身上轻便贴身的新型宇航服,他才明白当时自己穿的臃肿复古款降落到地球是多么奇怪的事。
冉星横抬了下宇航员头盔算是回应。
白春晓把飞船停到月球,并与尤迁的飞船链接,如果出现意外,两节飞船可以迅速分离,给冉星横演示一遍以后,白春晓拍拍飞船舱体,柔和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你打算给飞船起什么名?”
冉星横做完交接,到飞船上检查各处,夹带呼吸的清爽音色停顿一下,说叫YS21400呗。白春晓显然没料到冉星横会这样消极看待这次航行,在太空军的航行习惯里,只有极少数探测任务会用字母数字来命名,意味着有去无回。
半天没听到反馈,冉星横的语气变得活泼且放松,说如果这么漂亮的飞船被引力撕碎就太可惜了,随便起个名好养活。
白春晓还想劝她别像以前一样带着自毁情绪驾驶飞船,谁知冉星横关掉了通讯器。
不知道白春晓怎么想,反正这会儿时间紧迫,没时间做心理分析,冉星横坐在驾驶舱,卷饼机器人仍然拒绝和她对话——自从知道这次飞行不带它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