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五月以后,炎热的日子就逐渐多了起来。又到了梅雨季节,连阴雨总是让人不禁心生沮丧的情绪,但对于年轻人而言,这点湿度还不足以浇灭荡漾的春心。 腰包鼓起来的小青年们现在也消费得起那些“洋气”的酒水了。仅陈家街,新开张的酒吧和咖啡馆就有好几家,还有更多的临街铺面正商谈着转型,瞄准的八成都是年轻的消费群体。 不管人是不是文艺的,时代反正是文艺起来了。托宏观经济的福,梁哥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好到他这个小老板有时还要亲自客串一下服务生。 “赶紧准备准备,快到点了啊!” 梁哥叼着未点着的烟卷,拿着给客人免费升级的大号威士忌杯匆匆走过小逸身边的时候这样说。 什么东西多了、扎堆了,都是不好生存的。面对同行的竞争,酒吧总要搞出一点特色来才能吸引更多的顾客。游子酒吧就弄了个小舞台正对着门口,不管是流行的、民谣的、经典的还是另类的,每天傍晚开始,就会有一些小乐队或者音乐个人轮流演艺。 堂内靠前面一点的是贵宾沙发,再外一些是几个散客区。舞台到门口的进深刚刚好,一来不太近,即便坐满散客也不显得拥挤;二来不太远,门外若偶尔有人驻足也能把台上或弹或唱的看得清楚,感兴趣的说不定就会推门进来。 又到华灯初上时,小舞台上的灯光音响已经调试妥当,演出却因为刚刚的一个小插曲而暂停------ 一位微醺的中年男子夸张地抱怨服务生们都在他眼前跑来跑去,却对他再加一个杯子的要求置若罔闻,他于是把杯子响亮地摔碎,又把票子拍在了赶过来调解的服务生脸上…… 前面的那个小乐队因为这场不大不小的骚动而提前下班了,接下来的演出时间都归查小逸和郎豕,梁哥还指望他们能够把今天的气氛修补好呢。 对于郎豕来说,游子酒吧的现场独奏就是一碟小菜,无非是把平日里当作“休息放松”的那些小曲子随便弹弹就好,不过都是些信手拈来的旋律,反正台下听得也是漫不经心。郎豕是轻车熟路的,倒是查小逸的第一次“走穴”让他格外在意------ 她现在正坐在舞台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吧台凳上,低着头,转着圈圈。 若论舞台经验,查小逸也是有一些的。毕竟是学音乐的,无论是随着乐队还是独奏,少不了上台表演的机会。可那些都是学院派的东西,几个世纪传承下来的礼节,观众穿戴整齐地坐好,仪式性的鼓掌表示他们甘愿被小逸邀请进入她的世界里做优雅的客人。 而在这几百平米之内则不同,这里没有谁是理应被引领的,陈家街就是一片丛林,这里是要用野生生存法则的。 特别是晚上来这的客人大多都要喝酒,他们要是不喜欢你,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像刚才那样的突发情况,小逸怕是从来没见过。 “紧张么?” 郎豕把胳膊杵在吧台上,看着查小逸耳侧的发丝浸染着朦胧的光晕。 “有一点。但是我让脑袋不闲着,想事情,就不觉得那么紧张了。” “哦?想什么?” “想……人们为什么要来酒吧喝酒啊?你看,有的人越喝越开心,有的人越喝越难过。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在酒后才能把平常压抑起来的心里话说出来?几杯酒喝下去,朋友发现自己对面坐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呵,”郎豕歪着嘴角,半趣半真地说:“你不喝酒,那你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吗?” 查小逸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小世界,这里面的形形色色都是她的同龄人所不常见到的。比如在这里,她就发现钱可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换得酒水,换得美食,换得服务生被钞票拍在脸上却还笑得灿烂。而这笑容,不知为何,竟让小逸依稀想起改嫁的母亲。 “有钱真好。” “哪里好?”郎豕背靠着吧台,双手抱在头后,仰着头微笑道。 小逸的视线穿过大堂,游子酒吧门前的马路就像是凡星社的舞台,陌生的行人一个个地走着自己的过场。 小逸看着他们,又似乎没在看着他们,“有钱,爸爸就不用离开家……妈妈也不会离开家,阿婆会过上好日子……” 查小逸轻轻地荡着双脚,就像坐在被晚霞映红了的稻田边。 郎豕一时竟无言以对。他原本还一脸诙谐地以为小逸会说些“有钱就可以像他们那样点些好吃的、好喝的”之类,她的回答让郎豕意外了。 看着立式空调吹动小逸的发梢,彩色射灯把她的侧颜染成红色,有那么一瞬,郎豕心头涌上一股悔意,是不是当初查小逸央求自己带她来游子酒吧的时候,自己妥协得太草率了? 他从来都没有深问过查小逸为什么要出来做兼职,也好像从未真正地了解过眼前这个女孩。 “……小逸,你真的要还那四万块钱吗?” “……” “你不一定要这样逼自己的!” 郎豕好像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原不必这样,是她逼自己。查小逸的不置是非更让郎豕相信自己的猜测。 假话说一千遍不一定能成为真话,却能让说假话的人更加自信。郎豕站到小逸面前,扶着她的双臂,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说,不一定是你把连芳的琴踢下来的,也许是她自己碰的呢?如果是因为这,你就真的没有必要……” “那件事不要再提了。”小逸突然打断了郎豕,“我已经给她们写了字据,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我会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