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出去,任凭她怒目质问自己:“你干嘛啊!小逸刚回家来,你得给她些时间啊!” 临街的小卖店,卷帘门四敞大开,李爸坐在店里安心地吃着晚饭。他毫不顾忌家丑外扬,得意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养过一条狗,不认主,怎么喂都喂不熟,生得很。后来我一生气也不喂了,找个笼子就关着,它一朝我呲牙我就打它,一呲牙就狠狠地打……她太野了,还得治。”李爸用筷子夹了一口咸菜放进碗里。 “李德宏你有病吧!”章颖茹很少言语失态,此刻,她被他的冷酷言语气得眼圈泛红。只是,当李爸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即便无言,章颖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用手捂着口鼻望向店外。 查小逸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紧紧地咬着牙关。她用双脚丈量着愤怒,用身体冲撞着夜色。在繁华的街头,她漫无目的地大步疾行。她扯下头绳,散开的长发在她的肩后起起伏伏。 “查兴良!你到底躲在哪?……你还算不算男人!你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查兴良!……” 过路人不知道这女孩大晚上在发什么疯,她那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的样子着实令人敬而远之,行人都绕开她。 查小逸一拳打在路灯杆上,低着头,垂下的长发遮盖了她的面庞。她的口中发出阵阵的低吼,像一头咆哮着的母狮。喘息了片刻,悲伤再次将她淹没,她的掌心覆盖了双眼,指尖深深地插入了额前的刘海。她的身体顺着路灯杆缓缓蹲下,蜷缩成可悲的弓形。 “起来,喝点热的。”一只手突兀地搭上了她的右肩。 那是一双坚定的眼眸,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话语也是平静得出奇,但那手心的温热却是如此真诚。陈家豪将小逸扶起,领进南渔小馆,为了不让她多心,还特意说:“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查小逸被领到一张靠窗的木桌前,陈家豪的双手微微下压,礼貌示意她坐下稍候。不大会儿,陈家豪亲自从后厨端来一碗热汤放在她面前。一切都如出一辙,一年前是阿玲,如今是陈家豪。查小逸揉着眼睛看向窗外,笑了,笑自己。 “这碗汤,用我亲手挑选的猪颈骨肉,文火四个小时熬成高汤,辅以小麦芽、红枣、百合、合欢花、茯苓、萱草,味道鲜美,提气安神。”陈家豪坐在小逸对面,用着一副磁性的声线不紧不慢地介绍着:“这碗汤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作‘忘忧汤’。这是我店里的特色,现在会做的人不多了,尝尝。” 小逸的手插在针织毛衫的两个侧兜里,抻了抻,就感觉暖和了些。她侧头靠在玻璃窗上,哪有心情喝什么汤。 “忘忧汤,顾名思义,能够忘掉忧愁。不管是为了什么不开心,当香甜的汤汁占据了味蕾,好像有一条射线从这里穿过,”陈家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陶醉地说,“多么美妙的体验!慢慢咽下去,感受一种温暖流入胃部,心里也会得到莫大的安慰。” 虽然身体还靠在窗子上,但陈家豪成功地将小逸的眼神吸引过来,他仿佛根本不介意她的冷漠和无礼,像个渴望得到认可的艺术家一样,只想让她品尝自己的“杰作”。 小逸看着他,冷冷地问:“你是不是从新埔来的?” “是。” 小逸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容易就确认了他的身份,而看他的表情,他也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 曾经在新埔的快餐店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个人,竟在千里之外认出了彼此,而他们却能如此冷静,也许这才令人意外。有那么一瞬间,小逸感到自己的心跳确实加快了,但她很快便抑制住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激动。而闯荡多年阅历丰富的陈家豪,自然也看得出她将自己的心门紧紧关闭。 小逸收起散漫的姿势,在陈家豪面前坐好,轻轻崴了一勺汤,送入口中。她没有给陈家豪什么评价,而他也不强求得到什么评价,看着她用手将垂下的发丝撩起,捋至耳后,又继续一勺一勺地喝下了他做的汤,这就够了。 “陈哥,我们先走了啊?” 几个服务生换下了工作服,出门前和陈家豪挥手告辞,而他只是无声地摆了摆手,仍然坐在小逸面前不离开。 “我出门时没带钱。”这次,小逸直截了当地说。 “没事,下次给我送两条鱼。” “不行,买鱼必须给钱。”小逸仍然低着头,但说得斩钉截铁。 “好的。”他把手抱在胸前,点了点头,“那你下次过来吃饭,记得把汤钱还上。” “我没有钱,吃不起。” “那就下次,让你家人带你来我这吃饭,这总可以吧?” “他们不会带我来的。” 陈家豪坐直了身子,胳膊肘杵在小逸面前,看着她的脸庞。他以前没有如此凑近地看过,她长得还挺好看的,虽然头发随意地散着,但两侧垂下的发丝刚好半遮半掩出一张秀气的脸型。她的眉形清秀,完全不需要用人工的东西加以修饰,两帘弯弯的眼睑垂下一半,清澈的双眸失意地避向了一旁。小巧的鼻尖下面,纤薄的嘴唇微抿,似是含着委屈。 陈家豪想了想说:“那你……是想赖账啊?” “是你请我进来的。”查小逸故作镇定地顶嘴。 “……对,是我请你进来的。” 陈家豪点了点头,查小逸送了一口气。只见他收起了戏谑的态度,起身走向后厨,背对着她一摆手:“时间不早了,吃完了就早点回去吧,别让你家里人等太久。” 查小逸回到家的时候,主卧起伏着李爸的呼噜声。客厅里黑漆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