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强令奚原给明瑶包扎好。
为什么,为什么明瑶就不肯再看他一眼?
“瑶瑶,别吓我了,醒过来好不好?”他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整理好明瑶凌乱的长发,目光温柔又哀伤。“你说的对,是我太傲慢了,我自以为是,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中……”
这些年来,他少有恐惧的感觉。
哪怕是当初沈晹和废太子势大,他被迫远走蛰伏,亦是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了一切。
可如今他却再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害怕。
他害怕明瑶真的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
张清江等人远远的站在后面,俱是红着眼,想劝又不敢上前。
明贵妃待人宽和大度,在宫人中的口碑亦是极好的。自从她开始掌管宫务后,宫人们日子比先前好多了,大家都发自内心的敬爱她。
原本大家还暗暗期盼着,明贵妃早些诞下皇子,登上皇后之位,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如今明贵妃竟自戕而亡,一众宫人也觉心里不是滋味,难受极了。
“瑶瑶,你怎么哭了?”沈远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听了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难道贵妃还有转机——还不等她们目露期盼的去看,站在众人前面的秦绪宁做了个阻拦的手势,他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那根本是皇上的泪,一滴滴落到了贵妃脸上。
“瑶瑶,不哭。”他轻轻拭去明瑶面颊上的泪,带着温度的泪到了她脸上,已经变得冰凉。“不哭,不哭。”
他流泪不止,明瑶脸上的泪也越来越多。
“瑶瑶,你要快些好起来,安安还在等着咱们。”沈远牵着明瑶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语调有种诡异的轻快。“若是安安知道自己要有弟弟妹妹的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着,他又抬手护住明瑶的小腹,咧嘴笑了笑。
“安安说,弟弟妹妹她都喜欢。”
沈远的话他们虽是听不真切,可看到他的动作,众人都暗叫不好。
皇上怕是一时难以接受这刺激,精神竟恍惚了起来。
长春殿陷入了死寂中。
不知过了多久,在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殿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只见一位看起来相貌平庸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秦绪宁先是拱手行礼,随后将明瑶自戕用的刀递给了他看,又取出了明瑶掉落的瓷瓶。
虽是香味已经变得浅淡,还是不容忽视,那男子检查后递了回去,对着秦绪宁略一颔首。
他便是沈远口中的“张神医”,张宴。
秦绪宁心头微颤,贵妃竟真的用了“生香”么?他曾亲眼所见,这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贵妃娘娘要如何破局?
“皇上,张先生到了。”秦绪宁定了定神,见沈远没留意到,低声提醒。
张宴虽是不喜受约束,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草民张宴见过皇上。”
沈远浑身一颤,他抬起头,那狼狈的模样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那双冷清沉着的墨眸已经全然变成了猩红,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哪还有一丝往日矜贵威严的天子模样?
“张先生,请您救救她——”他喉咙沙哑干涩得厉害,说话间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竟又隐隐有血腥味。
他眼中充满了哀求,更像是个失去妻子的丈夫,而不是坐拥天下的九五之尊。
张宴放下了药箱,走到了拔步床边。
床上躺着的貌美女子就是他所医治的大公主生母,贵妃明氏。她的胸口已经看不到起伏,身体已经开始变凉,且她掌心已经出现了红色的斑点,这就是中了“生香”的症状。
众人屏息以待,看着张宴拿出银针,刺入了明瑶身上几大穴道。
秦绪宁的心高高提起,他怕明瑶真的出事,又怕被张宴察觉出不对。
江玄越的安排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才是。
时间一点点流逝,张宴诊治过后,得出的结论与奚原等人并无不同。
“皇上,贵妃已经去了。”
张宴的话如同最后的判决,若不是秦绪宁眼疾手快的扶住沈远,他险些站不住。
“朕不信!瑶瑶只受了些刀伤而已!”沈远犹自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语气急促又狠厉的道:“让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部来行宫,如果救治不好贵妃——”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的垂首立着,他们即将承受天子之怒。
“皇上,草民有一言,不得不说。”张宴在一片可怕的沉默中站了出来,不闪不避的道:“贵妃之所以选择用‘生香’,便是不想牵连任何人。若是您真的尊重贵妃最后的心愿,就请网开一面。”
沈远从昏沉的愤怒中清醒过来。
张宴事先并不了解明瑶,他却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来。
瑶瑶那么善良,她不会让任何人给她陪葬,选择了她自己才能找到的“生香”,当着他的面自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