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女儿的声音,沈远知道是张清江又去搬了救兵。
唯有对着大公主,他的火气能立刻烟消云散。
沈远的脸再也绷不住,他一面不满的看了张清江一眼,一面扬声道:“安安,进来吧。”
帘子被掀了起来,只见俏生生的小姑娘如蝴蝶似的,身姿轻盈的走了进来。
沈远有了片刻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明瑶,那会儿才认识明瑶,她就是这差不多的年纪。
安安长得太像她了。
“父皇安好。”在沈远面前,大公主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拘束。她嗓音软软的道:“儿臣又学了新的曲子,想要弹给父皇听。”
沈远回过神来,起身牵着女儿在软塌上坐下,温声道:“安安真聪明,等父皇忙完就听你弹好不好?”
见大公主乖巧的应下,沈远让人端上了她喜欢的糕点,哄着她吃了些。
起初在明瑶离开的第一年,哪怕安安如何懂事,也是个小孩子,偶尔也会哭闹着要娘亲。很快安安便不在提了,只是把思念深深的埋在心里。
只在每年过生辰时,安安许愿要娘亲早些回来。
见自己父皇眉间的郁郁之色总算缓解了些,大公主懂事的想要离开,听到殿外响起通传声,说是秦绪宁到了。
对于大公主来说,秦绪宁也是亲近的人,沈远便没让大公主走,让秦绪宁进来。
“臣见过皇上,见过大公主。”秦绪宁见到大公主也在,愈发觉得冥冥之中许是有天意在。
他行礼后,大公主也起身,客客气气的问好:“秦统领安好。”
“皇上,臣昨日休沐时上街,选了些礼物给公主。”秦绪宁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匣子,恭声道:“都是些小玩意儿,恭祝公主的生辰。”
往常秦绪宁也常给安安买礼物,沈远并没觉得意外。
当张清江接过来打开后,沈远和大公主都看向了匣子里的东西。
“好可爱的小兔子呀,多谢秦统领!”大公主拿起一个兔子模样的玩偶,爱不释手的看着。
沈远的目光落在那些竹编的玩具上,目光中透着一丝追忆之色。
“这些不是京中造的罢?”他随口问道。
秦绪宁心中微凛,因早有应对之言,神色沉着的道:“是,这些是南边时兴的小玩意儿,最近京中也跟着流行起来。”
沈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大公主既是得了玩具,高高兴兴的由张清江陪着离开了,沈远重新坐回到书案前。
看着书案上散乱的折子,秦绪宁猜到了沈远是为了选秀的事烦心。
“你听说了罢?”沈远当着秦绪宁的面,并没有避讳,他冷笑道:“这次连萧先生都逼朕选秀,朕没有儿子,竟如此令他们不安么——”
这既是天子家事,又是国事,饶是秦绪宁也不敢随意开口。
眼看离明贵妃薨逝将满三年,皇上像是仍没走出来。
天子身边近臣皆知,皇上不仅没选秀,甚至连后宫都不去了——眼下宫中那几位娘娘全都是摆设,连管理宫务的都是宫中女官,皇上酒后还曾说过,等大公主长大些,就交给公主管。
虽是醉后的话不足信,可皇上分明是要表明态度。
皇上可以不近女色,但宫中不能没有皇子,这才是朝臣们给皇上施压选秀的缘故。
“朕有件事要交代你办。”沈远并没想让秦绪宁回答,将一张纸递给了他。“朕不耐烦在京中听他们聒噪,准备带安安出去转转。”
秦绪宁本以为是去行宫或是什么地方,当他看清纸上写的路线时,心中愕然,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了表情。
“自朕登基后,还未出宫巡幸过。”沈远淡淡的道:“此番去江南,一来体察民情,二来也可躲开这一阵烦心事。”
虽是沈远不耐烦听,可他总不能将所有朝臣都处置了,选择了自己出去躲清静。
“是,臣这就着手安排。”作为羽林卫统领,保护天子的安全是他的职责所在。
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纸上写着的几处地名,秦绪宁盯着“扬州”二字,暗暗犯愁。
他正想告退离开时,只听见沈远脸色微变,低低咳嗽了几声。
“皇上,您用些温水。”秦绪宁递上了茶盏,恭声问道:“臣去传太医罢?”
沈远摆了摆手,低声道:“不过出宫时有些着凉,无妨。”
前些日子皇上照旧出宫去行宫小住了一日,趁着夜色他仅带着三五羽林卫上了青云峰。
在明瑶离开的这三年中,他懊恼的发现自己都梦不到明瑶。
他近乎卑微的祈求着,可明瑶就是不肯入他梦中。
只有每次去青云峰回来,他就会梦到那日明瑶的决绝离开的样子——哪怕梦中的明瑶对他是厌恶的,是充满恨意的,只要能见到她,怎么样都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沈远在心中反复琢磨这八个字,哪怕如被刀刺般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