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三年岁末,长安的街道静谧无声。
形成这种气氛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今年大唐丢了安西四镇,取消了安西都护府,巡逻的士兵丧失原本的骄傲。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腊月只剩下不到几天,寻常百姓回到故土与家人团聚。
长安南城角的元家此时同样寂然无声。
蜘蛛悄无声息地攀上书房角落,瞥见结成的蛛网上面一无所获,惺惺地垂下一根银丝。
铃兰拿着鸡毛掸子,用力扫落墙角的蛛网,房顶和墙壁上的灰尘一并落下。她闻见呛人的灰尘,一下接着一下地咳嗽。
手里的鸡毛掸子被从上方抽走。
“我来吧。”
铃兰转过身,看见元邈站在身后,手拿着鸡毛掸子,继续打扫未尽的区域,表情认真而严肃。
身为丫鬟,主子都忙接过手里的活儿,她也不能闲着,端了一盆水,拿毛巾把桌子仔细抹了一遍。
接着她翻开抹布端详,没有水银和朱砂的痕迹,都是些普通药物残渣。
“最近你都没有炼丹,是突然想开了?”
元邈转头,手里的鸡毛掸往水盆里一丢,抬起桌角小炉子的盖子,回道:“炼了些,正缺人试药,你想试试?”
说完这话,他抬眼瞧了一眼铃兰,看着不像玩笑话。
铃兰闪身,拼命摇了摇脑袋,“你自己试吧,我就随便问问。”
元邈说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对别人做过的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比如说上次在女蛮国.....”
“哎——不是。”铃兰赶紧打断元邈。
这说的是上次她在女蛮国水中救下他的事。
当时铃兰把元邈从水中打捞起来,听不见他半点呼吸,担心他窒息而死,往他嘴里吹了两口气,之后立刻给他做了个心肺复苏。
只是没想到这一幕刚好让随后赶到的白卿看到,事后还告诉元邈。
铃兰想到这里,拍了拍自己脑门,心中懊恼不已。
忘记了这里还是古代,人与人持有距离感,尤其是男女之间。
但她依然嘴硬,说道:“哪有人会将救人的手段当成是亲密接触,你不用对我负责,我始终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元邈点点头,铃兰心知他根本没听进去。
铃兰直言:“这几日裴府派人过来这里,说是我义母和崔娘子想要见我,这些年我与她们情同家人,所以我请十日假回裴府过年。”
“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月初五。”
“嗯。”
元邈语气听上去没什么感情。
铃兰觉得心底不踏实,又补问一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元邈的双亲在铃兰进门以前就已经去世,他父族只是个寒族,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
母亲去世前,他还能跟着母亲回娘家过年,现在他算是成家立业了,哪里还有去娘家过年的道理,只能留在长安独守空宅。
元邈笑了一下,说道:“要不你留下?”
铃兰摇摇头,匆忙后退两步,“别。你自己吧,我都答应好杜鹃姑姑今天就到。”
她转身就走,跨步离开前嘱咐一句:“你也照顾好你自己,我很快就回来。记得帮我喂鸡福宝。”
元邈撩眼看向铃兰,离去的步子轻盈矫健,看得出她很期待回到裴家,他纵有不愿,但也不会托出口。
*
回到裴府,铃兰拜过裴相和桑雯后,连水都没有饮一口,火急火燎地跑进后院,找义母杜鹃姑姑叙旧。
裴府准备除夕时间较早,到今日时全府上下并不忙碌。
杜鹃姑姑难得有半日闲,跪坐在暖塌上,围着一张四方小桌,桌上烧着一壶热茶,窗口传来阵阵梅香。
她有点困了,半眯着眼睛打盹,朦胧之中她瞧见眼前有个影子,看到眼前人的模糊样子,不自觉地唤了一声:“云韶。”
“杜鹃姑姑?”
杜鹃姑姑睁开眼睛,看见铃兰紧挨着她坐下,她困意全消。
“铃兰回来了啊。快让姑姑瞅瞅。”
杜鹃姑姑扶着铃兰的手,从上到下打量,担忧道:“又瘦了,元家日子看着是够苦的。改日我求娘子说情,把你重新调回来。”
“还不能走。”
尽管铃兰总念叨着回裴家,但她还是拒绝了提议。
她又缓缓地解释道:
“元邈行为可疑,私底下一直追查四时会,但我们尚且不能确定元邈的立场,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杜鹃姑姑仍不放心铃兰,拉过铃兰的手腕,轻轻为她号脉:“之前压制住了离魂丹的毒,这会儿竟是有复发的迹象。到底怎么回事?”
铃兰摇头,“不知。”
杜鹃姑姑想起铃兰之前在女蛮国涉险,暗怪裴相一句,叹息一声,道:“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带你寻人看看。”
尽管在桑雯和铃兰之间,杜鹃姑姑倾向桑雯娘子,但总的来说,杜鹃姑姑是疼铃兰的。
她刚说过替铃兰找人看,马上带她去了后院。
铃兰到裴家将近七年岁月,未曾走入过这片区域。杜鹃姑姑对这片路倒看上去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