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夜与山如獠牙巨口包罗天地，阴风过阵留下灰白浪痕，头顶悠哉悠哉飞过一架四团幽火托着的碧玉辇。
莫非榆仰望目送，甚是眼红。
周遭过的人人鬼鬼都轻飘飘的，只有她身如沉石，迈着艰难的步子。
实在走不动了。
她站定休息，看着眼前幽长的棕色古道，路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小摊贩形形色色，四眼的红发鬼拿着长铁勺在锅里搅动，浓稠的黑浆冒起一个又一个泡泡，热情地吆喝着让人毫无食欲的东西。
并不拥挤的街道上一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怀中紧抱一本厚书，低头在古道上横冲直撞，被穿透身体的路人发出不满和谩骂声。他火急火燎，一头扎进莫非榆怀里，厚重的书砸到一双实隐实现的脚背上。
“小兔崽子给我站住！看什么看，搭把手呀！别让他再跑了！”花脸大娘气喘吁吁地喊道。
小男孩焦急地来回看，想抢走书册继续跑，奈何书册被人捡起故意捧地很高，他够不着，但还是一次次奋力又无济于事地往上跳。
“快给我！”小男孩沙哑的嗓子急吼一声。
莫非榆平淡地翻阅着书册。被快速翻过的书页卡在了中间某处，一朵黄色的干花静静的躺在书页之间，平整又漂亮，跟这本糙纸乱笔编的《河关花楼志》截然不同。
男孩下半身已化作魂烟一缕，上半身也呈半透明状，他跳起来还不到莫非榆腰间，回头看见花脸大娘已经追上来，飘到莫非榆身后，抓着她的衣摆，瑟缩着探头往前瞧。
“哎哟，可算让我追上了。”花脸大娘喘着粗气，脸上抹得油白的肉跟急促的呼吸颤抖着，“这不是小莫姑娘嘛，真是多谢了，下回来小西楼找花娘我给你打折呀。”
莫非榆一手合上书册，递给了花娘，“花娘客气啦，偷拿东西是这小家伙的不对，不过现在东西也找回来了，您看看，要不......放他一马？”
花娘白了男孩一眼，晦气道：“投胎就好好投胎，还跑到阎河关来，生不生死不死的，啧啧，赶紧走。”
花娘走后，莫非榆蹲下摸了摸小男孩几近透明的头，霁颜一笑，“你在找这个吗？”
男孩看到黄色的干花，脏乱的头发下闪动泪花，他点着头小心翼翼接过。
“去吧，别赶不上了。”
莫非榆拍了拍男孩的背，望见他瘦小的背影慢慢被古道尽头一道逐渐强烈的白光消融。
白光刺眼又温暖，莫非榆再次睁开眼，取代古道的是白漆吊灯的天花板，还有响了第三次的闹铃。
刚入五月，出门还要带件薄外套以防早晚温差，头顶的阳光刺眼地提醒着行人珍惜所剩不多的凉爽。
前脚刚站定，公交车就驶入了车站。
今天的时间也卡得刚刚好。
莫非榆刷卡上车，习惯性走到后排靠窗的位置上，调整坐姿，忽视后座上黑气一团的大耳朵鬼，闭眼开始补觉。
从出生起莫非榆就能看到各种造型奇特的鬼，梦中也是。过去23年间她去医院体检不说每年一次也有两年一次，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没检查出任何问题，上香拜佛，吃素捐款，带开过光的手链，能做的都做了，那些鬼影仍是丝毫不受影响，所以这么长时间她也早就习惯了，即便是上厕所打开卫生间门看到一只，也能做到心有余悸而面不改色。
根据从小试探多次的结果来看，她的情况是独有的，至少她周围的人都没有，这种与众不同在她每次看玄幻题材的影视作品时都能将此特殊合理化。
习惯并不代表完全适应，莫非榆每次梦醒之后都会感到异常疲惫，好在这梦白天睡觉时不会做，所以在公交车上补觉和午休的这两个时间，成了她最放松惬意的时候。
“东郊文化园。”
公交车报站停稳，莫非榆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下车。
上周一连下了好几天雨，清凉的风从耳边呼过，每一口空气都分外清新，真是非常适合出游的天气。
美中不足的是，今天周一，并且剧场刚接了大项目，估计要忙好一阵子。
莫非榆到工位抱起电脑和资料进了会议室就是一上午，等客户人都走以后，她才靠着椅子缓了口气。
“你们觉得怎么样？”
付又期送走上沙市最大游戏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回到会议室。他脱掉西装外套，靠坐在皮沙发上，灰色西裤随着坐下的动作往上收了一截，露出脚踝上环绕藤蔓的兰花刺青。
莫非榆看着电脑屏幕，点头说到：“还不错，现在超现实游戏很火，话题度高，未来方盒也是知名游戏公司，他们的这款新游戏无论从技术还是设定上都很吸引人，上线后想必会有很大影响力。只是我们剧场没有承办过类似展览，很多方面需要再讨论才能敲定。”
“宣传这边没有问题，随时听候策划大大吩咐。”予桔说到。
付又期拧开保温瓶，瓶盖在修长的手里像个玩具，“嗯，有莫大策划在，一定没问题。”
莫非榆顿时语塞，假笑着看向面前神情悠闲喝着枸杞水的25岁男青年。
你有理，谁叫你是老板呢？
“剧场人不够，我要人。”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