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祭拜的队伍走出了槐庙村,陈成察觉到孟管家的神情有些变化,眼神总是四处看,还总催促前面两个挑灯的家仆,让他们走快些。
树林里吹出来的风还是阴飕飕的,从深处呼啸而过,传出一阵阵诡异的呼呼声。脚下的泥土湿湿软软,像是浸了雨水一样,让上山的路更不好走。
莫非榆把手中提着的灯笼放低了些,用脚尖戳了戳泥土,好像是比上次更柔软一些。
表面的泥土被翻了过去,藏在下面一层的泥土暴露在空气中,散发出腥臭的气味,明黄的烛光穿透红纸做的灯笼打在地面上,湿重的土壤露出隐隐红丝白条。
莫非榆手轻握拳,抵在鼻前。
这味道比前几日更重了,并且还是那种新鲜的腐烂气味。
承欢王庙的两扇红色大门敞开着,孟管家手一抬,拉长声音喊道。
“落轿——”
付又期手撑着轿椅扶手站起来,踏上地面的一刻也感觉到了脚下的泥土松软异常,他正准备蹲下看看,就被身后咚的一声吸引了视线。莫非榆正和郁问樵在树林边说着泥土的怪异和一会进庙怎么分工的事,也被这突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花轿前,梁亭然刚迈开步子,伸出一条腿去,直起腰来撞到了轿顶,痛得一屁股摔到了轿子边,头上的盖头歪得露出半张脸来。
花轿晃悠着发出吱呀的响声。
梁亭然扯下盖头,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揉着屁股,准备起身的时候又踩到了衣服,一个不稳又坐了回去。
众人看到都呆在了原地,周晓昌在后面直接笑了出来,哈哈哈地抱着肚子。
细皮嫩肉的新娘再次感受到了旁人带着惊讶的热烈视线。
这还是梁亭然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更可怕的是他还编着辫子!穿着女生的婚服!梁亭然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他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脸埋到怀里。
踩在泥上软软的脚步声,衣摆划过草叶的梭梭声,掠过木架又滑落的声音,一点点靠近。
梁亭然手中的喜帕被抽走,下一秒就飘飘乎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他看到喜帕下向他伸出的修长的手。
“下轿吧,新娘。”
付又期低沉冷静的嗓音听起来轻轻柔柔的。
梁亭然伸出缩在袖子里的手,盖在付又期掌心上。
付又期指节弯曲,紧紧握住梁亭然的手,用力把他拉了起来,另一只手抬到背后扶住了这位爱摔跤的新娘。
孟老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后面,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打开陶满抱着的大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卷轴,然后颤颤悠悠地往前走。
“亭然,这副画像你看好,一会祭拜时默念承欢王的名号,想着这幅画上承欢王的模样,万万不可念错想错,知道了吗?”孟老太神色严肃,一字一句郑重说到。
梁亭然掀开喜帕一角,解开线绳,展开画卷,画卷上有一幅面带妖艳之气的人像。
画中人眉眼细长,身形苗条多姿,肩披长羽裘衣,一头墨色长发和两鬓的挂坠垂到地面,神色轻蔑,一张殷唇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静静地靠坐在满是荆棘的藤椅上。
画像中的承欢王凛然一副不可招惹的样貌,连指尖都充满了攻击侵略的姿态,既英气又媚气的脸也叫人分不清男女。
“记好了就进去吧。”
孟老太退到一边,看来她并没有打算一同进庙祭拜的意思。
孟管家已经站在槐庙门口,周晓昌和赵俊,还有庞宇几人端着贡品,在庙门前排开。
梁亭然扶着付又期的胳膊,往庙里去。
“又期哥,谢谢你。”梁亭然喜帕下的脸红得发热,道谢的声音像被煮熟了一般,又细又小。
“没事,我很擅长给人台阶下。”
盖头下一个上翘的嘴瞬间拉成了平的。
莫非榆和郁问樵就走在两位新人后面,听到对话憋着笑没出声。
“我左你右。”莫非榆给了郁问樵一个眼神。
郁问樵点了头,两人踏进庙后,便以女左男右的模式展开地毯式搜索。
铜像已归位,挡住了下方的地洞,庙内十分安静,外面的风似乎吹不进来。
周晓昌一行人在三婶的指示下把贡品摆在供桌上,庞宇和那个女生放下后就和一起的另外一个男人退到墙边,站作一团,眼睛转悠着看这个只在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的承欢王庙。
“你去点上喜烛,再把点好的香分给两位新人。”
三婶把喜烛和一把供香拿给莫非榆,示意她拿到供桌点上。
寻常喜烛应该是成双成对,原以为另一根喜烛是付又期那边做,孟氏族人这么讲究,难道不知道单根喜烛不吉利吗?
回想起来,好像婚宴以来,所有重点都在孟亭然孟小姐一人身上,承欢王的画像也只给了梁亭然看,付又期好像就是陪着走个过场一样,完全不受重视......
难道槐庙村重女轻男?
也不应该,手记中写孟氏注重后代香火,怎么想也不应该会轻男......
莫非榆一边想一边走到供桌前,点燃喜烛,在供桌上滴了两滴蜡油,把喜烛粘在上面,用血制成的喜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