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境内一处荒废的破庙内,璩纶屏住呼吸蜷在破败的佛像后,握着匕首的左手也不自觉攥紧,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自她离京已一月有余,梅花内卫却对她紧追不舍,截杀不断。她一路逃亡躲至此处,可不想她们还是循着踪迹摸来了这里。
天色越发暗了,庙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一阵凌乱仓促的脚步声和着几声马鸣,庙门被一脚踢开,风雪猛地灌了满屋,璩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若来人是敌非友,那她莫约是要止命于此了。
傅琨一脚踹开庙门,屋里一片漆黑,她四处打量一番:这破庙如今看着破败,可堂内陈设难掩旧时繁华。莫约两丈高的佛像端座堂首,四方石台宛若一体毫无裁剪之态,其上镌文工整繁复,莲台纹理清晰,即便尘土厚覆蛛网密布,也无法掩盖其大家之姿。
傅琨收回视线,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片刻之后,姜琝进了屋。傅琨两步走到她身边,语气颇为恭敬:“表小姐,外头风雪太大了,人和马都受不了了,不如今夜咱们就在这庙里歇歇脚罢,等明日天亮再赶路不迟。”
姜琝是傅家家主夫郎的表亲侄女儿,傅琨可不敢得罪,故而一路上都对其颇为照顾,多数时候还要以姜琝的意见为主。
傅家家主只娶了一位夫郎,唤作姜湛。姜湛嫁入傅家二十多年共孕育二子,长子唤作傅云璞,次子唤作傅云璋。这姜琝乃是姜湛表姐的长女,也就是府中公子们的表姐。如果只是这层关系倒也不至于让傅琨对姜琝如此俯首帖耳,最重要的原因是主君膝下无女,更将表侄女姜琝视若亲女,爱护有加,且府中公子们自幼和姜琝一同长大,关系匪浅。饶是傅琨再在主家面前得宠,也不敢越到主子们面前去,是以一路上对姜琝毕恭毕敬。
姜琝看了眼门口的一众伙计,个个面上都布满倦意,“也好,那就在这歇息一日,等明日雪停咱们再赶路。”
傅琨一听立刻吩咐伙计们卸马,“快,把马都牵到院子里拴好,再给喂些水草。”傅琨指了指一旁冻得干搓手的三人,“你们几个把廊子上的栏杆都拆了,赶紧把火生起来,大家烤烤火吃点东西也暖和暖和。”伙计们听到傅琨发令应了一声便立即各自行动起来。傅琨是他们的领头,威望颇高,大伙儿一路上都听傅琨命令行事。
傅琨是兖州傅家的家生子。傅琨祖母是老家主跟前的得宠侍女,生的闺女被主家重用,成了如今傅府的大管家。傅琨就是管家次女,如今是傅家米行的三掌事,深受主家信任。
傅琨主要负责押运粮米并管理米行的一众伙计,这回他们便是按例往凉州运粮,往年这个时候他们本该已经返回兖州了,只是今年大雪落得太早,北地十月份就飘起了雪,大雪封山,他们被风雪耽误了一个多月,这才把米送至凉州。福祸相依,幸运的是今年冬天北地的米价张了五文钱,上等白米卖到二十文钱一斗,最次的糙米也卖到了八文钱一斗。而他们这回押粮有功,等安全返程,主家也会按月数给每人涨三分银划作赏钱。几年下来,米行的伙计们对傅琨这个三掌事都佩服得紧,几乎是言听计从。
躲在佛像后的璩纶听到她们的对话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她们只是过路之人,应当不妨事。
几场厮杀下来她早已精疲力竭,如今就剩一口气吊着,倘若此时来的是内卫,她就算拼死一搏,估计也无法杀出重围,她多半是要交代在此了,而这破庙就是她的葬身之所。……所幸事情还没那么糟糕,璩纶攥着匕首的手微微松了些。
姜琝立在门口,一眼望去夜色虽深但白噗噗的雪却映得天色发白发灰。还有七日就是元正了,若是这七天昼夜兼程,或许能在除夕赶回傅府。可是……姜琝看了一眼院里忙活的众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等姜琝细想,傅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表小姐快进来吧,屋里火都生好了,您快来烤烤火暖和暖和。”
傅琨对姜琝抱有亲近讨好之意,主家无嗣女,而主君又对姜琝抱有厚望。自从公子十五岁那年被退亲后,主君对姜琝就越发看重起来,隐隐有撮合之意。倘若之后姜琝入赘傅家,那傅家米行不就落在姜琝手中了么,她可要早早在姜琝面前露个好脸。
姜琝收回思绪,转身往篝火旁走去。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傅琨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的规矩,招呼着伙计围在篝火旁取暖。姜琝楞楞地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思绪不知飘往何处去了。
篝火不时地爆出噼里啪啦的毕剥声,庙外寒风呼呼地刮,一下一下地撞着门,昏昏欲睡的众人被这动静搅扰得无法安然入梦。
铿——!一声金属落地的清脆的碰撞声霎时让众人都清醒了不少。“谁——?什么人在装神弄鬼,还不赶紧出来?”
众人都惊醒了,面面相觑又暗自屏住呼吸,一时间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呼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众人错觉。
傅琨打起精神环顾四周,刚刚的声音似乎是从佛像方向传出来的。傅琨朝两个伙计使了个眼色,几人各自取了火把。
傅琨手指着佛像左侧,“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她自己则举着火把从右侧慢慢朝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