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代。
无言的弟弟。
似乎是因为从小耳朵不好使所以没有学会说话,所以是个哑巴。
夜已中天。那头发乱糟糟的孩子像是注视陌生人一样看着阿严,长子的心里掠过一丝情绪。
好可怜。他想。
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弟弟好可怜。
阿江说:“看过便离开吧,阿严大人。现在是该睡觉的时间。”侍女低着头,轻声说道。
阿严看了看“阿缘”无神的眼睛,他说:“我下次再来找你……”他没有把最后那个“玩”字说出口。他很忙,连玩的时间也没有。
但是好歹给了个看他的承诺。
阿缘拉着被子的两角,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怕。
阿严转身要走。他要走过一条弯弯扭扭的长廊,跨过院子,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他的房间里面有花瓶,有大的衣箱,有放小玩具的抽柜,有一排的装饰物。但是这个三叠大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小桌子。
阿江沉声道:“阿严大人,请往这边。”她拉开了身边的纸门。
似乎从未被拉开过。
灰尘中央有一道拖痕。
阿严半信半疑地低下身,爬了过去。
“有捷径么?为何之前不——”他突然没了声。
岂止是缩短路程的捷径,简直就是一条单腿就可跨过的沟渠。
阿严穿过纸门,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与他的那个弟弟之间,只有一道纸门的距离。
(不可能。)
“我从来没有察觉到过隔壁有人住!”阿严压低了声音道。他不相信,于是有了些惊恐与不安。自有记忆起,他就住在这个房间里面,可他没有一次听到过隔壁房间有发出过声音。
阿江默默地关上了门。那沉默的孩子没有神采的眼,最终消失在纸门后。
“阿缘大人一直就住在那里。”
住在那三叠大小的,出入口是个只供攀爬而出的小门或是杂物房的门的房间里,离他的兄长那么近,可对方从未察觉到过他的存在。
“那为何要带着我从那里进?”阿严一下间没想明白。然而他对上侍女江微垂的双眼,里面闪动着楚楚可怜的泪花,他突然意识到了。
(看吧,与你一同出生的弟弟的存在,竟被人当作垃圾一样藏在杂物房里面。)
阿严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他只觉得对方好可怜。就连他养的小狗也有一个面向大家都窝,每日见的人比他还多。
阿江动了动。
她伸出手臂,前身伏地。
“阿严大人,请不要忘记您的胞弟。”如同恳求般的,侍女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阿严有些坐立难安。
他被一个侍女拜托了。
他被一个侍女拜托不要忘记自己的弟弟。
“……那是当然。”
他想着,他可是一个哥哥。
作为哥哥,怎么能不看着弟弟呢?
……
逐渐开始关注起弟弟(阿缘)的存在来。阿严发现,对方并不是没有踪迹的。每天早上,那小房间里便是空的。有一天阿严摸了个空跑回来,刚好看见不说话的弟弟从房间里走出来,去到母亲房间里请安了。
阿严的母亲,继国家的夫人,她的名字叫作紫夜。写作紫色的夜晚的紫夜。
阿严远远地看见,走出房间的母亲的左侧,黏着他比小猫咪还要可怜的弟弟。
后来的好几次里,阿严都看到了对方。而每一次阿缘都与母亲一起出现,都像是没有右半身一样黏在母亲的左半身。
仿佛离开了母亲就不行了一样。
阿严稍微有一点厌弃这样的对方。
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离开了母亲的缘故。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弟弟,让他无法感受到生气。
……
阿严渐渐地去找对方玩了。
不会说话,似乎也听不见的弟弟永远都没有表情。
阿严为何能够忍住永远一个人讲话的寂寞呢?
他想不到。
如果真的有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是一同出生的,相貌别无二致的亲兄弟。
七岁的时候,阿严给对方削了一只笛子。笛子很粗糙,上面有三个按孔和一个半月型的气孔。
阿严并不擅长于这种东西,所以他的手法很差劲,削出来的东西也只是有“笛子”这个形状而已。
阿严是打开那道窄小的门,把笛子塞进去的。对方捧着那笛子,抬头的时候眼神很亮,有一点瘆人。
他大概有点高兴吧……阿严无法断定。
至于为什么削笛子,是因为他不能把自己的玩具送给阿缘。
至于他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弟弟,是因为兄弟俩的父亲格外讨厌出生时脸上便长着奇怪花纹,现在也没有用的弟弟。
一旦送出自己的东西就会被父亲发现。
一旦被父亲发现就会招来祸患。
于是阿严花了一个晚上,用小刀给对方削了一支丑丑的笛子。
他的指节上有一道口子,是削笛子的时候割到的。
阿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