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消失,这才勾着腰,一只手低低附在唇边道:
“我听说,上面为了此回缉拿那人,专门派了个内庭高手前来……就是那个‘一笑杀一人,再笑枯万骨’的贾笑,我就没听过有人能从那女人的笑中逃脱的……”
高逐晓只觉胸中突突疾跳,呼吸骤然急促七分。
贾笑之名,甚而比之大徵、尧天、即皋传扬还要更广,一面因之系朝廷所御,替朝廷办事,故而声名便借此得以步步流传。
可朝廷内庭豢养高手,乃“强笑众生”四人,贾笑所以盛名,更在于其面貌美艳绝伦,虽沉鱼落雁,亦无所及也,可她的心思却狠辣非常,甚而到了宇内人人畏而远之的地步,曾以能够叫男子截然戒掉美色,且再不回首的事迹而四下慑然,惶惶终日而称。
“老板,缇骑为何突然要缉捕那尧天阁少主?他犯下何等罪过?”
高逐晓转过身来,对向那方小茶摊,焦急地问道。
那老板闻言,好似颇为惊讶,先是侧首过去,同方才那吃茶的客人对视一眼,复又回过头来答道:
“姑娘不知么?那魔头于城内施粥,却由此使得大半流民百姓,于一月以内纷纷中毒身亡。先前便已闻其昭著名声,此事更可见其心肠惨毒非常,这等祸害不除,还待何时?”
闻言,高逐晓蓦地愣住了。数月以前,她同他骑马步于襄城的景象,骤然浮现在眼前。
那人从未公然承认施粥之事,他甚至宁愿叫人误会,亦不亲自布施,又怎么会费了这番苦心,只为杀死那些手无寸铁的流民?
朝廷又是如何得知,那粥饭便是出自他之手?
她望着那些人理所当然的面貌,心上泛起阵阵苦涩,总觉得那面貌里,含着一种天然的残忍。
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高逐晓始终不能够理解,那个人为何甘愿被天下人误会,都不肯稍稍放下他那颗骄傲的心,明明只需寥寥数语,便能够解释清楚。
可甫一思及此,她的双拳便死死攥住,胸中愤懑之气无可抒怀。那气息最终化作一抹苦笑,自她的唇角流溢出来。
朝廷为了杀他,此番确实费了心力。平白死几百流民又算什么?不过是蝼蚁贱命,死不足惜。
再也不能坐视旁观,高逐晓倏然转过身,提气朝着方才缇骑所行方向疾奔而去。
因着心中急迫,脚下生风,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复又看见了那两列缇骑的身影。
此处已距镇子中心的人家较远,周边少见有房屋的,便是有,也都是些烂墙破瓦,鲜有人气的。之所以如此,或是由地理因素所致。
遍目望去,灰黑色的泥洼绵延数里,其中野草杂错,湿润的泥土腥气扑面而来,让人泛起一丝恶心。
那些缇骑自东向西里外围成两排,水泄不通,但她心已猜知,他就在那方泥洼地里。
“我等奉朝廷之令,此行缉拿凶犯宋千山归案。你若乖乖随我等回去,或还可从轻论处,彼此也少能些缠斗,若是不愿,那便休怪……”
立于排中的缇骑手握尖刀,往前面倾指,那刀刃明晃如新,就着头顶天光与远处波光,横然拨出几丝威压之势。
“哦?”
那声音虽轻佻,其内里却仍旧沉然有力,这般熟悉,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只是当下里,还不见贾笑身影,高逐晓并不打算就此莽撞破局,轻举妄动。虽见不到宋千山的身影,可他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心上也可安然少许。
他哦了一声,顿将缇骑所言自中打断,复又接着说道:
“朝廷?朝廷为何,我宋扶云倒是未曾听说过。”
“你!”
他那句话颇带挑衅,话语方落,缇骑中便有人站不住脚,自腰畔抽出长刀来,却又叫初次开口的缇骑按住。
“你既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等便也不再多让。若是还再手下留情,反倒要丢了朝廷脸面了。”
此言一出,如同默契的信号般的,所有缇骑骤然拔刀出鞘,刃尖齐齐指向一人。
高逐晓见状,亦悄然拔了迎天剑来,默默将真气聚于双足,登时便要往那处泥洼地中奔去。
“且慢……”
可就在此时,一声柔痴如若鬼魅空游般的字眼,忽自远处江水传来,如梦如幻,如痴如醉,话语方毕,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