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胡酒亦是扭捏踌躇着,不肯轻易离开。廖晓寒叹了口气,啧声坦言道:“我知道夫人必定同你们交代过什么,你为难也是情理之中。这样吧……”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来,往□□马背上轻拍了拍,“这马就驻在门口,你进去也能看到的,这下你时刻都能盯视本公子,可能够放心了?”
胡酒见他将话开了天窗,也不好再杵这儿,走至铺内,又回首去瞧,果真如同廖晓寒所说,能够看见马匹,这才约略放下心来,往里间去寻人。
张琴原便急得火烧眉毛,此刻见着胡酒进来,更是吓得心头突突,连抓住后者的箭袖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公子他……”胡酒瞧他紧张兮兮的模样,二话不说,只拉了他往门外探看,见廖晓寒仍端端坐在马上,抚掌安慰他道:
“此处能看到全貌,你未免也太过紧张了。”
一切似乎都进行得格外顺利,抓药之时,马儿一直都在。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琴仍觉不放心,便叫胡酒在此处盯着,他亲自出去瞧瞧。
及至堂前,白凄冷淡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面色映得煞白不已。他瞧着马背上拿着糖葫芦的男孩,忽感头晕目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看得清楚真切了,人亦登时瘫软到踏道上,不省人事。
这厢,赵翩跹紧握缰绳,马蹄疾奔,嘚嘚沉稳,带起片影轻尘。身后,廖晓寒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央她慢些策驰,赵翩跹却似未曾听见般,只侧首笑道:“本小姐倒没看出,你说起谎来如此驾轻就熟,想这一路游历,应是骗过不少女子……”
廖晓寒闻言,将眉头皱得甚深,一时忘记马上颠簸,自她臂下探出颗脑袋,抬眸瞧着她扬鞭的脸颊,不满道:“你怎的将本公子与那群花天酒地、混吃等死的混账贵公子相较?可见十年光景过去,你果真是变了。”
赵翩跹觉得好笑,缓缓将缰绳收紧些许,颇有兴致地问道:“是么?那你说说,本小姐怎么变了?”
廖晓寒一本正经地指指点点,“从前是小蝴蝶,现在变成苍头鹰了,到处喜欢啄人……”
“是么?”赵翩跹轻声笑,下一瞬,她的双目炬然如火,锐亮似鹰,双腿猛地夹紧马腹,那马儿受了惊,疯了般地往前疾冲,廖晓寒不防她兀地加速,情急之下将她的腰搂得更紧,半个身子死死地贴在她的背脊上,大叫道:“赵翩跹你这是在报复!赤……赤裸裸的报复……呜呜你骑慢点……”
他的话在这风驰电掣的奔驰中,颤抖着消散入飞尘,随即便听到身前人一串银铃般清泠的笑。她张扬的发丝随风飘动,有些落在他的脸颊上,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苦蓿香气。
“你不是说我是苍头鹰么?既是鹰,自然是要飞的!”她的语气飒爽潇洒,似乎从不曾想过前方究竟为何。对她而言,那种自在飞翔的旅程才是自己所向往的,途中自在飞花、无边丝雨,她都想去亲自看看。
有那么一刻,廖晓寒觉得,世间如她这般的女子,大抵是绝不能够忍受一辈子于绣花锦帐、厅前厨后忙碌不已的吧。
骏马疾驰,片刻不曾停歇,他们很快便来到皇家猎场南苑的边沿,只要穿过这片园林,他们就能离开襄城,摆脱一切束缚。
现下为寒冬,并非春秋狩之际,园中西风凋碧,一派枯景,守卫亦只几个班列,交接巡查。赵翩跹放慢了脚步,目光警惕犀利,途中专拣着地阔人稀的地儿行路,及至中场时都未碰见什么意外,一切进展相对顺利。
但赵翩跹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会有什么不曾料及的陷阱布防。林深静寂,廖晓寒左右看顾着,心跳得急促,忽尔不知吸入了什么,只觉鼻中酸涩不已,难以忍受,想要同赵翩跹提及此事,却一个不留神地生生打了响亮的喷嚏出来,将头顶那干枯的八角枫叶都震落了几片。
赵翩跹心头一紧,忙回过头去,刚要说什么,便兀地听见不远处有戍卒惕问道:
“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