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祐二十二年夏天,牟(mù)颇下令南征军主力再次拔营出发,翻越墨西哥高原的西部山脉,从高原北部的荒野一路横穿,而后掉头向南,潜行到俑方的东部边境。 当初,攸侯雍刚刚平定内乱之后,就迅速派心腹带着他的仪仗赶往牟颇的营寨。得知大邑商的局势已经明朗,诸将的战意又重新变得高昂起来。 毕竟,这场远征叫做征讨六夷,而现在他们却只剿灭了麃(páo)方与飏(yáng)方! 终于能够松一口气的牟颇,随即让原本负责运粮的那支水师,分批将一部分士兵以及三万名战俘运到龅(bāo)地东岸——他们只需要把这些俘虏押到逢津,之后攸雍增派的部队便会接手,把这些人押回王畿以及攸原。 完成载送任务之后,水师同样沿着海岸驶向逢津,再次执行之前的运粮职责。 待得诸事安排妥当,新一批军粮以及援兵抵达牟颇的营寨,已经是春末夏初。 牟颇把援兵的编制打散,让他们跟老兵混合在一起,如此留在营寨里又操练了一个月,才布置一部分将士负责留守,主力部队拔营前进。 南征军这次行进的路线,差不多就是当初进攻飏方,以及随后押着飏夷俘虏回来西边营寨的旧旅途。不过跟之前的相比,这次更为贴近南边一些,能够让部队好生歇息的绿洲因此也多一些。 虽然攸侯雍凭着自己脑海里的知觉印象,事先给牟颇画了一张地图。然而用兵谨慎的牟颇,在首次向东行军的时候,还是决定让士兵们紧紧贴着北方沙漠的边缘前进。 因为他记得,当年攸雍跟随北路军征讨七夷的时候,就在北方的瓁(wò)湖遭遇邸方的瓦朔部落。 本来,按照攸雍脑子里那张地图,瓦朔部族根本不应该在那里。然而美洲原住民们大多都过着游猎生活,这个月确实不在那边,但也许下个月就去那遛达了,因此攸雍的知觉地图,是每个月自动更新一次的。 而牟颇拥有的,只是一张静态的麻布地图,加上他的谨慎性格,当然是宁愿少经过几个绿洲,也不愿意冒着被六夷提前发现自己这支军队的风险。 没有先公的“仙山”相助,若是吓得这些夷人一直往南跑,而自己这支军队又无法骑兽前进,那岂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牟颇倒是不怕——经过之前的两次长途行军,以及斥候们的沿途侦察,他确认弓方、俑方以及椒方的各部落,基本上已经定居下来,就算偶尔迁徙,也不会迁到他营寨以及行军路线的附近。 至于苋(xiàn)方,虽然仍然“不太坐得住”,但他们的居住区域在俑方和椒方的南边,而且位于他们西南边的沿海地带也住着一些弓方部落,如此被其他三个美洲原住民势力包围着,迁徙范围同样很有限。 牟颇率军行进的路上,老兵们大多沉默不语,新来的援兵倒是感叹不绝。 南征军的两万多名士兵里面,大约有一半人是从攸原征调的。这些人曾经在征讨七夷时从过军,而这其中,更不乏跟随攸雍、完整经历了战争始末的老兵。 对于这批人来说,长距离行军属于正常操作,沿途有什么风景,看过也就看过了。 至于另一半士兵,则是从王畿征调的旧殷民。他们上一次经历的战事,已经是三监之乱了,后来繁(pó)呇(mèn)在逢津发起叛乱,这些人起初并不知道,暮歌城的殷民八族也跟着造反,因此一心想着中途撤兵,先回到大邑商捞份平乱的战功再说。 结果,随着叛乱结束,大邑商恢复了跟前线的通信,他们才反应过来,当初自己几乎就要面临,跟本家亲戚对决沙场的尴尬和苦痛! 这场仗打完,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遭到小相国的清算呢?满腹心事的他们,哪怕眼前有多少美景,都没兴致详看跟细说。 至于攸雍增派过来的新兵们,既是头一回上阵打仗,而且又没有旧殷民的思想负担,自然显得活泼欢快许多。 他们跟前面两批士兵的最大区别在于,前两批士兵都属于商族人或者淮夷,而这些人则属于“攸民”。 准确来说,他们是在武庚十一年到宗祐二年这期间出生的奄阳居民:父亲属于商族以及淮夷,母亲大部分属于七夷,也有小部分出身爊(āo)方。 换言之,这批援军是清一色由殷商美洲的混血儿们所组成。 他们从小就生活在奄阳的坊里之间,母语(至少之一)是大邑商的雅言,懂得书写基础的甲骨文字,完全适应了大邑商的既有文化——东迁以来的新风俗。 对于混血儿们来说,哪怕是面对七夷的老族人,他们的内心也没多少感觉,更何况是这些跟七夷毫无关系的六夷呢? 因此,这些攸民可谓踌躇满志,一心想要在接下来的战事里面奋勇杀敌,率先立下战功:他们已经住腻了原来的土坯房,而上尹明确告诉他们,只要这次能有功劳,就能带着家里人住进邢丘的新砖屋! 三批人各怀不同心思,然而彼此也并没有耽误其他人的行程。牟颇率领的南路军,如此在这一年的秋末冬初,抵达俑方的东边地界。 虽然冬天来临,众人却反而愈发高兴——六夷的生活区域,比大邑商境内炎热得多,如今天气凉了下来,正好能战个痛快! 随着牟颇下令进攻,接近三万人的南征军,以猛虎下山的气势扑向俑方各部落的营地。 墨西哥高原的东部山林里,不断燃起火光,那正是被击败、被俘虏的俑夷,原来的居住地遭到了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