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接通了,里面传来杜蓉崩溃的声音:“快来中心医院,你爸已经不行了。”
——
北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时却记不得任何内容,她不知昼夜地躺在床上,脑海里就重复着父亲弥留之际的画面。
北立江抓着她的手,身上连着的各种管子交错缠绕,他张着嘴拼命要说些什么,北芊哭着凑到他跟前。
带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他目光涣散地盯着北芊:“对不起…”
随后,旁边的机器发出嗡鸣声,北芊瘫倒在冰冷的地上,满地的鲜血印刻在她眼底。
只要睁开眼,就能看见。
就这样,北芊昏昏沉沉的记忆中,发了整整半个月的烧,再醒来时,瘦的跟只小猫一样。
六月下旬,整个港城迎来了漫长的梅雨季节。
新闻铺天盖地的全是关于那场连环车祸的细节,事故最终造成了七死四伤。
经调查北立江驾驶的货车超载爆胎,最终导致本次事故。因此,北立江被媒体冠以本次事故的“元凶”。
之后不久,北芊在家的餐桌上看到了法院的传票。
七月初,北芊收到了高中的录取通知,同日,家里的便利店被贴上法院查封的封条。
次日,杜荣被迫关掉了便利店,带她离开港城大学,搬到了靠近郊区的一处小公寓内。
那段时间,家里入不敷出,几年的积蓄都被用来赔偿连环车祸的其他家属了。
杜蓉在本市却始终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毕竟没有文化又上了年纪的女人,想在社会上重新打工不算容易。
没有办法,她只能留撇下北芊,只身去外地的工厂打工了。
八月初,港城的雨季渐渐收尾,北芊买了束花,独自撑伞去墓地看了爸爸。
她将花靠到墓上,花瓣随风飘零。
北芊用手触碰到冰冷的墓碑,轻声开口:“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九月初,假期结束,原西泽没有回来。
就连他也食言了。
——
新学期开始。
北芊绑好头发,自己坐公交到港城最好的高中去报道。
进入新的班级后,北芊做完自我介绍,默默走教室后排,这发觉有很多同学好奇地看着她。
不仅因为她是一个舞蹈生,更是因为她太漂亮了。
褪去了幼年的稚嫩,北芊渐渐长开了,单单用可爱来形容她似乎已经不太恰当了。
脖颈修长,身材高挑,不笑时眉眼间自带些清冷和疏离。
下课时男生会偷偷看她,大胆的会直接走到她面前和她表白。
北芊都不答应,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这种行为在同班的很多同学看来,就是明晃晃的拽,或者根本瞧不起人。
暗暗地,开始有女生故意和她较劲。
但北芊似乎并没意识到这一点。
她只是变得安静的许多,有时窗外的一颗梧桐树,她都能盯好久。
某天,北芊在进入教室推开门的一刹那,被一盆红色的颜料浇了一身,从头到脚都血淋淋的。
她颤抖着抬起头,看到后排几个女生画着浓妆,正指着北芊哈哈大笑。
而前两天还给她表白的那个男生也只是缩在角落,没有出声。
北芊红着眼眶,拎起后门口的垃圾箱,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手将垃圾桶倒扣在其中一个女生的头上。
垃圾哗啦啦地从那个女生身上掉了,连同着腐臭味一齐散发出来。
那女生尖叫着跑去洗手间,发丝间还夹着些垃圾碎屑。
其余同学都看呆了,或许他们也没想到,班里安安静静的花瓶能做的这么果断。
“喂,”其中一个女生推了北芊一下,“你要不要点脸,你爸是杀人凶手。”
北芊出乎意料地冷静:“你再说一遍。”
“就是你爸,”女生毫不客气道,“就是那个连环追尾事故,你知道因为那场事故死了多少个人吗?七个!如果不是因为你爸超载了,就不会出事故了。”
“……”
看吧,有时人于人间的恶意来的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因为事故去世的其他七个人明明和这个女生也是非亲非故,可她却要迫不及待化身法官,抡起锤子对北芊进行审判。
北芊气得发抖,没再争辩什么。
她转身,抬脚将那个女生的桌子踹翻,看着书本散落一地后,她抬头离开了。
她开始有些庆幸,北立江和杜荣在她小时候给了她足够的宠爱与安全感,以至于她做任何事情时都有足够的底气。
即便是跌入谷底,她也不允许自己受委屈。
她径直走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申请调班。
班主任愣了下,没有同意,因为他们这个学校艺体生和文化生是分开的,若果想要调班没有那么容易。
班主任安慰了她几句,只是给她准了晚自习的假,让她回宿舍换衣服。
北芊回到黑漆漆的宿舍,鼻子酸的想掉泪,她拿出手机给杜蓉打电话,她想告诉杜蓉她不想在这个学校里呆。
电话响了几秒钟后,杜蓉接通了,声音略显疲惫:“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