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柴琛听着,越听越是欢喜。
明明是被训斥着呢,他却仿佛吃了一口糖饺子,外头裹着一层糖衣,一咬开,里头还淌出蜜来。
“你笑什么?”谢景衣有些恼。
柴琛抑制不住笑意,夹了一块肉放到了谢景衣面前的小碟子里,“傻子。早些年我学功夫的时候,偶落山崖,遇见一白胡子仙人,那仙人说,老道掐指一算,你我有师徒浅缘,我通万法,你可择其一。”
“我说,万法虽好,我只择其一。那便是让我能读谢三的心呐。我既有这法术,又何如不知晓你今日会来。”
谢景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你怕不是要说,那日逢水化吉,老道自称抱水散人!”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
谢景衣夹起肉嚼了嚼,她并非矫情之人,柴琛若是想要寻欢作乐,至于来这小县城里浪,东京城中的花娘,谁不想得了他的眼,一战成名!
没有错,就是一战成名,从此身价倍争,成为头牌娘子。你说为啥不是引得柴二赎身,共谱一段佳话?不好意思,不是每一个小娘子,都能忍受那张嘴,按得住自己想要自挂东南枝的头!
“你饿了先吃着,说正事。我们大陈,行差役之法,各户需轮流到州县服徭役。官户僧道等人,可免役。先皇……咳咳,百姓当以农耕为本,却被抓丁服役。”
“每到这时候,富户恨不得自己个家中少田地,兄弟多的,恨不得将那族谱撕碎了,个个都是家中独子以避役。即使去服役了,这活儿也有轻重之分。”
柴琛说着,叹了口气,“我来这里,住在一户姓李额老农家中。他一共有三子,长子服役被巨石砸断了腿,回家之后,无法自理。今年不知怎地,又轮到他家中,去县衙解释,却被人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无奈次子又被抓了去。如今家中长子需要人伺候,三子又十分年幼,全靠他一人养活全家。原本家中日子尚算过得去,到了今年,险些连口粮都食不起了。只要收拾出了一般的院子,租住给过路人。”
“倘若二子平安归来,也就罢了,若是再有个闪失……我同那断了腿的李大郎聊过。他说若是二郎回不来了,他便去寻了死,到时候李三郎便是独子……可父子父子,不光有子,还有父啊!”
谢景衣将筷子放了下来。
“这凤平也是大县,许多年前,这里还曾经出过一位执掌后宫的宠妃。是以才有了凤平这个称号,又因为离得京城不远,更是人多繁华之地。”
“李家服役如此频繁,这凤平县令是逮着一只羊薅毛薅到死啊!怕不是收了那黑心钱,叫那李家给谁顶了徭役。”
柴琛点了点头,“这其中重重差别,县衙官员可操作的地方有许多,归根到底,苦的还是那些最最寻常的百姓;高堂之上,那些人又何尝不知晓?为何无人提及?”
“左右士子们都高高在上的,不光是他们自己个,身边之人,也无人需要服役,便是族亲,也自有地方官员庇佑,捡了那轻活去做,又怎么会当真体会到寻常人的疾苦。”
柴琛说着,目光看向了远处。
谢景衣的窗棱是打开的,坐在这小楼里,能够看到凤平城的夜色,灯火遍野,分不清楚到底是那天上的繁星,还是那花楼上的夜火。
不管换了谁来看,都得夸上一句,严觉治下有方,凤平城简直就是小东京!
可若是再往远处看,那里黑压压的一片,天才刚刚擦黑,那边便成了一片死寂。不是没有活人,而是有的人,点不起灯。
“严觉依托身后家族势力,在凤平县卖官,这些你看过许师爷的账册,应该一清二楚。他那个师爷,也是他父亲明码标价买来的。他一个凤平县令,手底下的人,简直堪比开封府尹。”
“便是行那单双数,都能整出两套不重样的换着来。凤平富人中,流传着一种择活费。便是字面上的意思,谁给的钱多,来服役的便能分到轻松的事,甚至不用来。”
“那些不知道其中门道的,服了一遍又一遍的。富户乐得如此,贫苦百姓没有读过书,且不说上告不上告,他们连役法到底是怎么样的,是否该他们家服役了,都分不清楚。”
谢景衣听着,伸出手来,拍了拍柴琛的肩膀,然后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柴琛一愣,别扭的说道,“做什么去?”
谢景衣嘿嘿一笑,“道理谁都明白,只要有那账册在,严觉便逃脱不了了。你觉得倘若你是严家人,该如何是好?”
“御史台有内鬼,烧掉账册,然后造出被人偷走的假象,自此无证据可依,逼迫我自动离开凤平县。许师爷好赌,欠了钱被人追债,严县令大公无私,将其赶走,不想小人怀恨在心,以假账册相污蔑,岂料天道昭昭,恶有恶报,追债之人不慎将其打死。至此,此事终了。”
“要不,内鬼无力力挽狂澜,于是遣人告诉严觉,将所有罪责一并背上身。家族撇得一干二净,严觉成了被弃的卒子。”
谢景衣点了点头,“天亮之前,这个故事便会有结局。倘若没有……”
谢景衣说着,眨了眨眼睛,“那我只能说上一句,所谓五大家族,也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