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算计阴谋,她真的好想他们啊。
如果她的亲人们都还在……如果,真的回到很多年以前的话,那该有多好。
“累不累啊,我们银雀?”
“不累。”
银雀是她在漠北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唤起这个名字了。
她以为自己会扎进阿娜怀里哭诉她这些年的不易,可是当梦里的阿娜真的问起时,她还是用力摇了摇头。
陆怀卿不想死前的这点幻梦,都被她这些年的苦痛占据。
而且,她真的不累。
陆怀卿小声喃喃:“就是有一点疼,一点点疼而已。”
独自在长安生活的这些年,她有做好公主该做的所有事情。
活的有傲骨,死的有气节。
窗外的风似乎更急,混着兵刃的声音,将她弥留之际的话尽数压了下去。
只余一滴清泪,砸到白玉铺成的地板上,旋即消失不见。
陆怀卿从一片黑暗中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仍旧被困在殿中。
或许是她死前吐到铜镜上的那口血?毕竟,大燕人都说铜镜是能沟通阴阳的。
她死后连魂魄都被困在了长安大明宫这四四方方的城里,那枚铜镜成了她继续看这人世的眼睛。
奇怪的是这座宫殿在她死后并没有落锁,反而时常有宫人来打扫。
从来来往往的人闲谈中,陆怀卿知道了傅葭临没死的事。
他不仅没死,还把他老师谢相都给杀了,连带着整个谢家都被灭了门。
陆怀卿听闻过这人弑父杀兄,但听闻终究和亲历不同。
这次政变牵连之人众广,以至于陆怀卿作为瑶华宫里的一枚铜镜,似乎都能闻到那些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她也从宫人口中了解到宣政殿前的长阶上,悬挂了许久直到风干都没被取下的叛臣首级。
政变是春天的事,很快也翻了篇。
她这个籍籍无名的异国公主自然没什么人惦念,她也没能从宫人口中探听到究竟是谁毒死的她。
听宫人说她死后大燕也就一封敕令送到漠北,至于别的补偿她也不知道有没有。
夏天到了,一切似乎都被遗忘。
她住的瑶华宫是宫里荷花开得最好的地方,傅葭临也时常到这里来看荷花。
或许是被师父背叛的缘故,帝王眉眼间郁气更重,看人时也从曾经的漫不经心,渐渐变成彻骨寒意。
有时候那人阴冷的目光冷不丁落在角落里的铜镜时,陆怀卿控制不住轻颤,她都要以为是不是这人能看见她了。
等到秋霜降,荷花也谢了,傅葭临却还是热衷于没事就来她殿里闲逛。
这人还渐渐沾染上了酒,时常自饮自酌至深夜,第二日上朝却又跟没事人般去上朝。
陆怀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傅葭临哪天先暴毙,就是这天下冒出来个义士推翻这暴君的统治。
后者当然没能实现,傅葭临虽残暴但却有手段,还有忠心的爪牙替他卖命。
前者也在第二年就没可能了。
傅葭临不知为何,突然一扫那股子想把王朝作没的劲儿。他居然开始励精图治了!
到了第七年,傅葭临和其他得位不正的皇帝一样,开始大兴庙宇,广设救济堂积德了。
这下不仅陆怀卿,连天下人都开始达成共识——傅葭临私德有亏,但作为一个帝王,他也算是勉强过得去的。
陆怀卿以为自己还会这样在铜镜里看着傅葭临的赏莲日常,直到他死去。
而她会被永永远远困在长安的宫殿里,连魂魄都回不了家乡。
直到宿醉的帝王像过去无数个夜晚般,走进早就无人居住的清冷宫殿。
他半倚着窗棂,眼神晦涩难明地望着殿外早开的梨花。
陆怀卿这才想起,她死的那一年,也是这样的萧瑟初春。
凉风习习,吹动傅葭临额前的十二冕旒。长长的冕旒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眸中的情绪。
他忽然抬头向陆怀卿附着的铜镜看了过来。
陆怀卿听到步履声由远及近,直到似乎在她面前停下。
傅葭临捧起铜镜摩挲着上面斑驳的花纹,嘴角微微勾起,就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般。
等等……为什么这人手上会有暗红色的血块?
不是吧,这铜镜染血快十年了?他都不让人擦一下吗?
啊?
半晌后,傅葭临嘴角的笑意又深了许多,他却蓦然松手。
铜镜“哐”当一声摔到地上,陆怀卿也跟着一阵颠簸。
她似乎看到铜镜被摔出了一道裂缝。
不是?
傅葭临是喝多了,还是真的生病久了?
半夜喝醉,来她殿里砸东西?
果然这种疯子做事就是不讲道理的。
那个铜镜怎么说也算她的遗物,谁家好人半夜跑死过人的地方砸人家遗物的?
果然不能太早下定论。傅葭临这个人当皇帝的水平她不好评价,但私德简直亏了不知道多少。
幸好她和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只相处了三年,不然肯定折寿。
陆怀卿感受到自己这缕魂魄随着铜镜的破裂,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