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此言,裴庭文心里突生一股小小的失落,“娘,我……我还不到四十……”
“你就是混到八十也入不了内阁。要是没有明匡,说不定你还当不上京兆府少尹。”虽说裴老夫人不愿意承认,但裴庭文或多或少沾了明匡的光。起码上峰会看在东厂的面上不会太难为裴庭文。
“我好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再说我跟明匡的关系并不亲厚,走动也不多。论起来,韦氏的哥哥跟明匡倒是熟得很。”裴庭文提及明匡不免有些激动。他最不喜欢有人把他和明匡扯在一处。
裴老夫人哑然失笑,“不亲厚?架不住你有个心思活泛的媳妇。尹氏从公中挪银子不就是为了要给明匡送礼吗?夫妻本是一体,在外人眼里,尹氏巴结明匡都是你授意的。”
裴庭文攥了攥拳,“娘,我是长子理应支应门庭。有我在朝中,他日瑥哥儿和瑫哥儿入仕也能带携一二。”
“别说带携了。不连累他俩就算不错了。你也别看不起瑶瑶这个从八品的官,她有的是机会面圣,自会帮着自家兄弟。用不着你插手。你要是舍不得权势,我也不逼你。家里已经析产了,你是长子,这处宅子理应留给你,我跟老二出去过。他总不敢怠慢我就是了。”
裴庭文膝行几步到在裴老夫人近前,像小时候那样双手搭在她膝上,满眼含泪,“娘,我马上就写折子。求您别扔下儿子不管。”
裴老夫人轻抚裴庭文鬓角的额发,“你这性子强留在朝堂也没什么大作为。待尹家这事淡了,娘给你相一门好亲事,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裴庭文讷讷点头,嘴唇哆嗦着说道:“都听您的。”
“珠姐儿就送到庵堂去吧。“
裴庭文退开两步,连连向裴老夫人磕头,“多谢母亲,多谢母亲。”
”不是带发修行,要剃度。”
裴庭文身子一顿,“娘,珠姐儿她才十五岁。过几年,我把她远远嫁了,再不让她回来就是。”
“嫁了?她连手足都能害,嫁到别人家去不是坑人吗?咱们家要是有杀父仇人倒是可以把她嫁过去。”裴老夫人看向裴庭文的目光充满了失望,“你就是这样,永远分不清孰轻孰重。依着我的意思,把珠姐儿送到尹家,她跟尹氏合起伙来把尹家折腾散了才好。你偏生心软,非得要让她再祸害其他人。我肯定不能答应。要么去尹家,要么出家当姑子。”
霎时间裴庭文难以抉择。不管怎样,珠姐儿这辈子是完了。
“这样吧,你让她自己决定。”裴老夫人叹口气,问魏嬷嬷,“瑶瑶说没说怎么解决外面那两个东西?”
不等魏嬷嬷答话,裴庭文道:“娘,别等锦瑶了。我命人去京兆府衙门送信,把他们锁了就是。”
“你现在还没辞官呢。”裴老夫人忍不住揉揉额角,“就尹家那股子胡搅蛮缠的劲头,指定会借机发作。你这不是送现成的把柄给御史言官吗?”
“可……可锦瑶……”
她不过是从八品的官儿,真能顶事?
话未说完,裴锦瑶应声而入。裴庭文赶忙扶着罗汉床站起身擦了擦眼角。
裴庭文终归是裴锦珠的亲爹,就算裴锦珠再不好,他也是要跟裴老夫人求求情的。裴锦瑶装作没看见他的窘态,挽着裴老夫人的胳臂,“祖母,大伯你们别急。我已经给东厂送了信去。“
“东厂?”裴庭文带着鼻音,急切的说道:“明督主跟尹家沾着亲。你贸贸然递信过去,他们怎么会来。还是让京兆府的差役走一趟稳妥些。”
裴锦瑶唇角微弯,笑了笑说:“就因为沾着亲,才要大义灭亲嘛。这些年,尹家借着东厂的势,横行霸道惯了的。明督主不动,不代表他不想动。正好趁尹家来闹事的机会,给明督主送份大礼。他是个通透人儿,不会不明白我的用意。”
裴老夫人食指戳上裴锦瑶的脑门,“你这鬼灵精儿。”
裴庭文望着笑意妍妍的裴锦瑶,倍觉力不从心。看来他真的不适合做官,倒不如就趁这时候辞官好了。这念头一起,忽然就轻松了不少。
裴锦瑶摊开手板,“大伯的休书写好了没有。尹家还等着呢。”
……
小密探很久没在人前露一手了。裴神机使只道他会炸肉种菜磨丹砂。其实他的武艺也是东厂里出类拔萃的。
没错,他就是全能小密探。别人嫉妒也没办法,谁叫他天分高呢。
小密探端坐在高高的枣红马上,玄色斗篷像是铺展开的小被子罩住大半个马身。小密探觉得自己威风极了,趾高气扬的抖开长鞭,鞭梢宛如灵蛇般唰的一声缠上尹谷的脖颈,小密探手上用力一拽,尹谷的脸立刻就涨红了,喉咙里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咯咯声。他张大嘴巴,像是咬住铁钩的鱼,想喊却又喊不出来,两只脚在地上乱蹬乱踢。
蹲在树上看热闹的忍不住叫了声好。
小密探眼风似刀,横扫过去看向那人。
东厂拿人可不是戏台上唱大戏。要是把他们惹急了,一块下了大狱怎么办?树上蹲着的,下头站着的想走但是又不敢走,就连大气都不敢出。方才还口沫横飞骂的起劲的仆从肩膀一缩,踮着脚去墙角站好。
霎时间,整条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