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瓷穿好衣服,梳洗一番后打开门去。
商今朝背对着她,也穿着村里头的服饰,真的像一个淳朴有朝气的巫咸壮年。
“走吧。”她淡淡的说完就擦肩而过走到了他前头去。
“哎!”他快速几步并到前面追上她。
两人的气氛格外的尴尬。
“昨晚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么?”商今朝想关心一下她的痛苦究竟在哪儿,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知道,想没话找话打破尴尬还是捏住她的痛处逼她黑化,或者...就是好奇吧,总不能是...什么别的。
“我不记得了,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么,我只记得我怕了,我不想和你假扮夫妻,想临阵脱逃,后来藏起来...睡着了...”
商今朝看她不像装失忆的样子也没有说穿,“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就是还挺...和你平时不同。”
少女突然有些急,“什么不同?”
“就...感觉你...”他怕多说多错惹了她,又那样难哄,“睡着的时候挺傻的,还打呼噜,声音特大,害得我以为是外头的牛跑进来了。”
钟楚瓷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儿,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还是特别的紧张的解释,以防万一她真的做了什么有失体统的蠢事,虽然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克制,“就算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儿说了什么浑话,那也可能是我白日练功走火入魔,晚上太累才神志不清,就像喝酒喝醉了,断片儿也是有的。”
她说完以拳捂嘴,缓解撒谎的咳嗽了两声。
到底是昨日见了渡魂引上的喜字才会对她有滤镜还是以前误会了她的性子。
昨天她会恐惧这事儿就给了商今朝不小的冲击,今日这掩唇垂眸的撒谎更给了他一个重重的打击。
她居然还会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有这样绵软的一面。
到了百味院,中原官兵和巫咸族人早就开吃了。
新人夫妻一到场,正在吃饭的大伙儿纷纷起立欢迎更是祝福这对儿小年轻儿,商今朝早料到钟楚瓷会被这大场合吓到只会傻乎乎的站着。
伸出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肩膀,“谢谢大伙儿我的好意,内子她太饿了,就不方便寒暄了。”
两个人被大伙儿的拥簇下来到了一桌还没怎么动筷的小圆桌前。
这儿习俗是要新人宴请三天的,因为是帮忙才补办的婚礼,也就没有让两个人掏钱。
旁边的一个农家模样的少妇特别八卦,胳膊肘捅了捅钟楚瓷,用她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询问,“怎么样?”
钟楚瓷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就是男人方面。”
商今朝清脆的咳嗽了一声。
这少妇才知道全桌子人都能听见,面红耳赤的低下头。
“就...”钟楚瓷有些难言。
商今朝用筷子敲了敲碗,故意恶狠狠地道,“自然是好,很好,非常好!吃饭!”
这番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把一些年纪长些的女人逗得捂嘴低头笑,“公子,我那里有好些上好的锁阳丹。”
“谢谢,我不需要。”
“好的好的,了解了解。”
玩笑而已谁也没当真,大家送的礼也都挺经济实惠,没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鸡蛋,面粉,柴火,窗帘,枕套...应有尽有。
钟楚瓷看看这些,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滋味儿,好像还没有走到绝境,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不适合说从前,要说未来...
“这粮食够你们小两口将来吃上半年嘞。”
“我跟你说,这个枕芯可是特别安眠的,你将来有了孩子睡不好可以借助这个...”
“还有,还有这个布老虎,将来给孩子玩儿。”
“这个盘子上的花儿是我亲手画的,将来日子和和美美,圆圆满满...”
...
“还有胭脂...”
“还有袖套...”
...
他俩几乎是搬了一上午才把堆在地上眼前的所有东西搬回那个暂时小住的家里。
还有最后一件儿小孩儿玩儿的木马,商今朝让钟楚瓷先在家休息,他自个儿拎回去就算了,回去之后有个佝偻的老婆婆站在木马旁边,似乎等了很长时间。
她风年残烛,身上是巫咸的衣服,但褪色极其严重,她像是迷路一样不知看向哪里,又像是等待一般没有像大家那样急迫。
商今朝走近了,她整张脸的五官早已迷糊不清,整个儿都融化在那斑驳的老年斑里,她像是被时光丢在了这儿不管不问了一辈子,那样的蹉跎无解。
“老人家。”商今朝礼貌道。
她额头上的占星纹亮了亮,把整张朽掉的脸衬得年轻了许多。
她扯出一个微笑,颤颤巍巍的抓起商今朝的手,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入了商今朝的掌心。
她说的吃力,特别吃力,仔细听却很清晰,“新婚快乐。”
他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他想大概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巫咸老人家不想被方才的人潮拥挤推倒才等到散去的时候送贺礼吧。
待他打开掌心,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发光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