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给他倒了小半杯,江倾阳仰头一饮而尽,酒精辛辣过喉,胃里一阵灼刺。
过片刻,陆续又有几人过来和他喝酒,江倾阳一一碰杯。
他酒量不好,他们喝的酒度数不算太低,虽然给江倾阳倒得不多,但三两杯下去,他人也已有些微醺。
他摇摇头不再继续,往后靠进沙发里阖眼假寐。
同学只道他是有些乏了,倒也没多问什么。
酒酣饭足之后,一众人又是三两结群,晃悠着去街边打车,萧一航喝得有点多了,徐妍和他家一个方向,江倾阳把他扶进车里,和徐妍嘱咐说,路上让他吹吹风,酒醒些再喊他爸妈出来接,要不他又要挨揍。
徐妍嫌弃地看了眼车里东倒西歪的萧一航,倒也应下了。
送走所有人,江倾阳在饭店门口独自站了一会儿。
远处最后一丝夕阳笼罩着这座城市,将天色染得将暗未暗,路灯接连亮起,与街边闪烁的霓虹灯一道,接替打亮夜城的任务。
冷风拂面,鼻腔耳廓一片沁凉。
江倾阳没有打车,紧了紧外套就这么迈步往家走。
脑海中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不算什么大事,他也没有立场去小气什么,可他就是在意了,甚至比以前更在意,这会儿情绪借着酒精发酵,他才觉得浑身上下都漫着难过和沮丧,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气和委屈。
可他明明没有资格要求向菀怎样。
是他先喜欢的她啊。
江倾阳微微仰头,对着墨缇色的天空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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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路走回了家。
他本身喝得不多,又吹了一路的风,到家门口时,酒已散得差不多了。远远看见家里花园的大门没锁,江倾阳心下疑惑,他爸晚饭时才给他发了信息说要出国谈点事情,这会儿应该已经不在家了。
江倾阳推开院门,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他沿着草坪径路往里走,忽而停下了脚步。
从大厅透出的暖黄灯光,被窗框切割成不规则的几何,洒在他脚前不远处的石板上。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中厨里忙碌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江倾阳还以为是酒精作祟的错觉。
恰巧这时,保姆孙姨来窗前的水槽洗水果,视线不经意一抬,便和院里的江倾阳对上。她忙用围裙擦了擦手,绕出来迎接他。
江家原先有个做了十多年的保姆,自从妈妈生病要经常去美国治疗后,便没再跟着了。回国后,父亲生意忙,住酒店的次数多,家里很久以来都是他一个人。
江倾阳调整好情绪,微弯唇角,率先开口说:“您是刘叔的——?”
“是。”孙姨连忙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你爸爸和刘叔刚走,吃晚饭了吗?”
江倾阳点点头,又摇摇头。
孙姨愣一瞬,但随即笑着招呼道:“那快进来,我给你做饭。”
“好。”
江倾阳没有像往常那样回来就去冲澡,他靠在流理台一侧看着孙姨忙碌的背影。
曾几何时,他的妈妈也在这里,也像这样,只是比起孙姨的熟练,妈妈会更手忙脚乱一些,做出来的饭也经常被他和爸爸调侃是黑暗料理。
“我怎么称呼您?”
“我姓孙,你叫我孙姨就好了。”
江倾阳点点头,喊了声:“孙姨。”
环顾了下身后的偏厅,问:“您小孩呢?”
“哦,我把他放家里了,小孩子调皮,跟着耽误我干活儿。”
“学校都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多亏你爸爸帮忙找了关系。”
“小事。”
孙姨很快便做好了饭,三菜一汤,量控制的极好,并不会浪费。
“您今天早点回去吧,小孩子一个人会孤单的,也不安全。”江倾阳笑了笑,在孙姨离开前又对她说,“下次可以带他一起来,家里平时就我一个,没太多顾忌。”
孙姨走后,厅内重归寂静,江倾阳搅着羹匙,热汤下肚,胃里一阵暖意。
妈妈离开已近五年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何况江倾阳向来也算个乐天派,并不会伤春悲秋,只是在很多不经意的瞬间,他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然后格外思念她。
开朗阳光的人并非没有伤心事,只是他们自愈的速度更快一些罢了。
吃完饭后,他去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擦着头发动身去了阁楼。
推开阁楼的房门,这里的装潢布局和五年前一般无二,除了偶尔差人打扫,没改变分毫。
这是他妈妈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和他画室到处都挂满画一样,这里到处都是照片,或大或小,铺了满墙。家里之前重新装修时,江秉还调侃说,墙漆不用重刷了,反正母子俩的房间都露不出多少墙面。
江倾阳趿着拖鞋进去,然后在一张照片前停下。
照片上的女人是温婉又有些俏皮的,她不会再老了,她会永远这么漂亮下去。
江倾阳曲起手指亲昵地碰了碰她的脸。
怪那几杯酒,怪向菀,怪孙姨的出现让他突然想起母亲。
毫无征兆地,他红了眼眶。
江倾阳转了个身,后背贴在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