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倾阳是在综合楼的舞蹈室找到向菀的,也不能说是找,因为还没到放学时间,向菀却一直不在教室,大概率就是被舞蹈团的老师叫走去排练剧目了。
他是直接来舞蹈室见她的。
这里与大课间闹闹哄哄的教室不同,楼道狭长昏暗,很安静,江倾阳站在二楼舞蹈室外的窗户前,竟还能在伴奏的间隙中,听到几声鸟鸣。
他望向窗外。
这个季节,萧瑟的北风吹走了这座城市大部分的色彩,窗外成片的银杏树集体脱发,落于周遭的树叶没有及时清扫,黄叶盖了满地。
就像一根使用已久、沾满黄颜料的画笔,把黄色涂抹在广袤的土壤上,留下一根干枯分叉的笔头,无甚美感地戳向天空。
不好看,像幅没画好的手稿。
要是下点雪就好了,沾点白颜料还能抢救一下。
最好是蓝调的白,这样和远处看台上铅白色的遮阳蓬和下边的银色钢架比较搭。
江倾阳盯着单调的冬日窗景,无限遐想地为他们涂上色彩,借以消磨等待的时间。
等待是否难捱,与天气无关,与时限无关,只与即将见到的人有关。
指尖在窗台不断游走,敲击出令人嘴角上扬的节拍。
然而下一秒。
铃声响起,伴奏声消弭,就在江倾阳回身转向走廊的瞬间,一抹白色身影从教室后门飞快闪出,然后迅速消失在旁边的楼梯口。
速度太快,在他视野里生生拖成了虚影。
周遭也即刻响起排练结束的同学们的喧吵,然而说不出是为什么,也没有再去教室确认,江倾阳近乎本能地回身扒住窗台往下望。
几秒后,那抹白色身影从一楼跑出,跑进他的视线里。
乌发盘成发髻,身着白色及踝长裙的女孩,右手抓着校服,左手提着舞裙裙摆,米色的芭蕾舞鞋踏在金黄的银杏叶上沙沙作响,飞快地朝前跑去。
“向菀!”
江倾阳撑在二楼的窗边朝她喊去。
女孩停步,转头,露出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向菀大概也怔住了,竟就还维持着这个半转身抬起头的姿势没动。
江倾阳咧嘴一笑,转身从楼梯上飞快跑下来。
从昏暗的楼栋里走出,此时灰蒙蒙的天空,疏落的树叶褐色的树干枝丫,满地金黄的落叶,统统化作可以大块铺色的模糊背景,向菀站在画中,缎面的冷调白裙也染上落叶的金黄氛围。
暖色调的白也是好的,也很和谐。他想。
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江倾阳朝她走近,而在这个过程中,向菀的视线始终怔怔地定格在他脸上。
这下倒让江倾阳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蹭蹭鼻背,有些不太自然地问:“怎么,又要问我怎么在这里啊。”
向菀摇头,抓裙子的手用了用力,裙摆被她抓出几道折痕,“你...你的采访,那些评论...”她语调不太平稳地说。
江倾阳走到她面前站定,这才看清淌在她眉眼间的担忧。
心里那颗叫欢欣的气球即刻被吹胀,江倾阳想装严肃逗她一下,忍了一秒,两秒,还是压不住地笑了起来,索性也不装了,笑得开怀地说:“你关心我啊?”
像是还没从他这突然的变化里反应过来,向菀懵懵地点了下头,“是...是啊。”
江倾阳笑得愈发开怀,稳了稳,他问:“那你觉得我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吗?”
向菀用力摇头。
“那不就结了。我的家人、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朋友们,我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网上那些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如何评价我,我干嘛要在乎啊。
“他们都不认识我,就算是夸我也是有失偏颇的。”
向菀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江倾阳却看见她包裹在足尖鞋里的双脚已经冻得有些泛紫,“怎么没换鞋?你鞋呢?”
“...楼上。”对上江倾阳诧异的目光,向菀有些懊恼地解释说,“我以为你......我没有你电话,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刚才着急去找徐妍要你电话...”
哼,让你不存我电话。
江倾阳给了她一个带有鄙夷的眼神,转过身才不加掩饰地让笑容都跑出来。
“我去给你拿,在这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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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菀换好鞋后,两个人去了趟食堂的小卖铺。
江倾阳进去买水,向菀坐在餐桌前等他的空档,忍不住又从手机里翻出那篇文章,评论数是她排练前看到的几倍之多,那些讽刺辱骂、不堪入目的言语几乎成了一边倒的趋势,她为他发的几条辩白,也早已如滴水入海,尽数被吞没。
她还在往下翻着,忽然感觉额头一温。
“别看啦。”江倾阳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把那盒温热的巧克力奶插好吸管递给她,然后举起自己的玻璃汽水,用拇指和中指夹住,轻轻往前摆了摆,示意她干杯,“我比赛获奖,你还没恭喜我呢。”
向菀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双手捧着牛奶同他轻撞了下,认真到近乎郑重地说:“恭喜你。”
江倾阳忍俊,撇开视线仰头喝了口汽水,余光却发现向菀在偷偷盯着他看,眉间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