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元旦,早上九点,宁城下了场大雪。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茫茫的雪色中前进,雪越堆越深,周围的一切都被白茫茫的雪覆盖。
越野车里坐了一个男人,他有一张很英俊的脸,但面色很冷,是常人都会怯于接近的面相,这样的人好像生来就该活在风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辆车终于停了下来。
男人推开车门下车,他手上抱着一束浅蓝色小飞燕,面前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墓碑,他就这样跨过一道道阶梯,慢慢的往前走,直到看见一个日思夜想的人,准确来说,那是一张照片,一张嵌在墓碑里的黑白照——那张照片里的女人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谢执安终于停住脚步,挺直了已经弯了许久的背脊,弯了弯嘴角,眉眼间的冰雪终于渐渐融化,他看着照片轻声说:“好久不见。”
谢执安蹲下身将小飞燕放到碑前,隔了好久,手指终于抚上了刻在墓碑上的那行字: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林望舒。
谢执安就这么半跪着怔怔的望着那张照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倾身额头轻轻的抵在了墓碑上,他闭上眼,似乎是想笑一下,但他已经很久没笑过了,勉强挤出来的笑意僵硬又难看,于是只能抬了抬唇角,无声的叫她:“林望舒、林望舒、林望舒……”
他就这么半跪在墓碑前,用抖得不成腔调的嗓音诉说着想念,“林望舒,宁城今年下雪了,你在家里种的玉兰花开了,很漂亮,还有你的那个朋友,她现在很厉害,打赢了好几个官司,最近名声大噪,前两天我去见了程叔叔和你妈妈,他们都很好,只是有点想你,我也是。
“我也算是跨越山海来见你了,但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见我,大概是不想的,只是我太想你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来见见你,你别怪我脏了你的眼。
“你说奇不奇怪,我明明把你记得那么清楚,但我昨天忽然看见了你的照片,我怎么想都想不起你说话的声音,最近还总是做梦,我梦见你走的时候你对我一点也不狠心,你总是回头看我,于是我对你说:你往前走,别回头,我来追你就好了。
“但是林舒望,如果真有下辈子,你还是离我远些吧,我很抱歉,把你这辈子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我的母亲曾经诅咒我,她想让我这辈子都无家可归,无人可依,这个诅咒已经灵验了,我好像总差最后一点运气,兴许是老天爷也不肯眷顾我,
“也不知道能不能跟老天爷商量一下,把我这辈子差的那些运气都给你,我希望你下辈子有家可归,有人可依,能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我未曾得到的、渴望实现的,你通通都能拥有……”
这天他就坐在这里,絮絮叨叨的和林望舒说了很多话,
下午四点,姗姗来迟的太阳在散发它最后的余晖,谢执安站起身舒缓了一下蹲麻的腿脚,向外面慢慢走去。
来时的雪已经化了大半,太阳悬在半空中,人影被拉的很长,显得更加孤寂。
谢执安走到道路尽头时,突然转头看了一下林望舒的墓碑,他恍惚间看见了二十来岁的林望舒正笑着看他,那一瞬的时光好像被拉的格外漫长,长到一眼就看尽了她的一生。
直到他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那天她眉眼带笑,对他说:“谢执安,说真的,要不咱们真试着相处看看,反正咱俩都没人爱。”
他好像昏了头一样,想往那边走,想要去给出当年那个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答案。
但他只往前迈了一步,身体就晃了晃,谢执安忽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在他面前露出那样明媚的笑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所有的自欺欺人土崩瓦解,他狼狈的撇过头转身快步向墓园外走,再不敢回头望。
踏下最后一层台阶,谢执安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仰躺在白茫茫的天地中,大雪落在他身上,几乎将他掩埋,谢执安想,就当是为林望舒再积一次德,保佑她下辈子平平安安。
他迈步向男人走去,然而当他走到那个男人跟前的时候,原本看起来了无生气的男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触,谢执安恍然生出一种和这个奇怪的中年男人同病相怜的感觉。
中年男人坐了起来,看着他,用一种极其冷淡的语气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来这儿是看谁?”
谢执安说:“我妻子。”
男人打量了一下他,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你看起来很难过。”
“是愧疚。”
“为什么愧疚?”
谢执安没有回答这句话,兀自沉默着。
“后悔了?”
谢执安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他看着叹出来的气在空中变成白雾最后又消散,开口:“显而易见。”只是人年轻的时候总是不懂珍惜。
男人点点头,没再多问,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他们就站在那,各自怀揣着心事,与萍水相逢的人一起看了很久的雪,最先打破这个这个局面的是那个中年男人,他从兜里掏出一块表,递给他:“大千世界,相识一场,也算有缘,这个就算作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老实说,这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