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郡府围满了郡民,外圈的人正在给刚围过来的小声描述一个束发之年的少年是怎么隔空拎着两个捆得扎实的成年男人走进郡府的。
小声嘁嘁喳喳声中只听府衙内传来一声“你们二人可认罪?”,围观的人不由得都往内圈挤了挤,被挤到的也没有抗议,只竖着耳朵垫着脚努力听着。
那府衙中传出扑扑的跪地磕头声,一个人犯的声音传出来,“大人明察,我们进那府中只是饥渴难耐想寻些饭食,实不知道那房间是府上小姐的居所呀!”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冷哼了一声道:“重明”。
一阵杂物落地声中,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开口道:“你们说只是想寻些饭食,那这些麻核、绳索、麻袋又是做什么用的?”
那先前开口的人犯吱唔了半天,突然一头拜倒喊道:“大人不知,那府上的小姐并不是常人,而是妖孽,是她对我兄弟二人施了妖法,我们醒过神来就已被人打倒在地,哪些麻核绳索从何而来我们也不知,大人若是不信,可令她与小人当堂对峙!”
站在堂前听审的中年男人忙上前道:“大人,小人的养子虽并非空桑人,却只是个普通的鲛人孩童,又刚刚受到惊吓...”
那人犯又抢到:“说不定是她对我们兄弟施了鲛人的幻术!”
这时堂外小声议论的嗡嗡声突然变大,夹杂着低声惊呼和吸气声,围观的人群悉悉索索地让出一条路来,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袍,头上的编发还用珍珠装饰,一只手裹着厚厚纱布的孩子穿过人群,扑入堂中立着的白衣少年的怀里。
那孩子抬起苍白的小脸,叫了一声“小影哥哥!”,她面容的颜色和她抱住的少年的相互辉映,似乎令府衙的四壁都变明亮了一些,围在堂前的郡民们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又大了一点。
跪在堂前的人犯又待开口,只见那立着的白衣少年捏了个手诀,人犯脱口而出的话竟变成了“你竟然会说话!那时你是装作哑巴的!”
这话一出口,那人犯脸上显露慌张,他转向堂上的郡守拜道:“大人明鉴,我兄弟二人只是...”,然而原想辩解的话,出口时又变成“只是探得那户人家多了个小鲛人,若是能绑来悄悄卖给达官显贵,我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便是那鲛人貌丑难以出手,找个棚子养起来收她的眼泪做成鲛珠,也是个长久的生意,最不济不小心弄死了,那眼睛听说也能做成宝珠,虽说不知道泪珠和眼珠该如何处理,多试试总能成的...”
这些话听得府衙外的郡民面露不适,议论纷纷,而这人犯越说脸色越是慌张,竟像住不了口一样,“那些贵族富豪蓄养鲛人,谁又不知是为了什么,老子活了三十多年,连鲛人的手都没摸过一下,这未化身的小鲛人虽然做不了什么,解解馋也是行的”,围观的郡民已有人忍不住咒骂出声。
人犯见始终停不了口,慌张的神色逐渐褪去,干脆大剌剌的当堂箕坐下来,又说:“这些鲛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学不了法术又当不了官,长成了不也是去给那达官贵人当姬妾,我这是在帮她!”
又转头向围观者中大声咒骂他的人道:“骂什么?你是能像貌美的鲛人这般锦衣玉食的养大,用不着辛苦劳作,只等着将来嫁入富贵人家么?你还好意思同情他们?”
此时堂上的中年女人忍着愤怒开口道:“我和我丈夫多年攒下的身家,将来都留给这孩子,用不着你操心那些做人奴婢姬妾的去路!”
那箕坐的人犯转向她嘲道:“你们把家产留给她,不还要给她召个空桑人的儿媳或女婿,不如直接把家财送给我,我来保管!”说着竟哈哈大笑起来。
那立着的白衣少年眉间隐隐含着怒意,一手护着他怀里的鲛人孩子,一手变换了手诀,地上那人犯的笑声,和他同伙的制止咒骂声嘎然而止,少年转身冲堂上郡守道:“大人,我想案情已经很清楚了。”
郡守向他点了点头,拍响醒木道:“掠人、掠卖人为奴婢者,按律当绞,未遂者,罪减一等,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
两个出不了声,仍不住挣扎的人犯,在郡民的拍手叫好声中被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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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光来九嶷郡时,被重明送来的箱子,离开的时候变得更多了。
当了她十日养父的男人在殷殷叮嘱她回去要好好吃饭,而养母正站在一旁与时影交谈,“真是想不到,我九嶷郡竟还有这等胆大枉法之人......不知阿游回了九嶷山之后,我和外子还能不能去探望?”,听到时影的回答后又连连点头“要是阿游愿意回来看看,我们是非常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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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旬日,坐忘宫
黑袍银冠的男人周身气势凛若秋霜,压抑着怒火地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说着走向面前躬身俯首的少年,“你可知天下人会如何看你?他们不会以为你是出于怜悯不忍,只会说‘空桑世子,竟也如那些俾昼作夜之辈一样蓄养鲛人’,‘不顾海国军叛乱,竟将一个鲛人细作留在身边,果然如同......’”,大司命看着眼前少年骤然抬起的眼眸,忍了片刻,仍然将那伤人之语吐出:“如同帝君当年一般。”
“尊上”,缓缓起身抬头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