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光的视线忽如鹰隼般从夜空中俯冲而下,羽翼划开坐忘宫寒冷干燥的空气,飞掠过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黑袍男人说出“空桑帝后”一词的同时,降落在空旷的,烛火环绕的殿中,犹如猛禽抓起猎物般,猛地拔高,一头扎入天穹。
殿中的点点烛火被漫天星辰所取代,在这漫天旋转,不辩星轨的夜空中,游光骤然向那曾见过的高塔上落去,她又一次看到身着红白衣袍的时影,他正捏着一只酒杯,与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相对而立。游光无法看清这女子的面容,却能看到时影专注的神情,他深望着眼前的人,郑重地举起手中的酒杯,这对赤红的杯中,两颗明亮的星辰相互辉映着。
[心同宫商,形影不离......]
这杯中的星光忽然旋转交叠,变成一个漩涡,不容抗拒地将游光拉入其中,游光被卷入眩目的灿烂星芒,又被这星光的漩涡抛出,仿佛身处水底。在神昏目眩之中,游光看向前方正拼力施法的背影,恍然正是与时影成婚的那个女子。游光将视线从她身影上移开,抬起头,看到湖面映射的,照彻漆黑湖水的禁术法阵,和缓缓移动的星空,一颗命星脱离自己的轨道,靠近另一颗非明非暗,仿佛即将熄灭的命星,将它重新拖入星轨。
“阿游,阿游......游光!”
游光回过神时,发现时影正握着自己的手腕,殿内的光影已近黄昏,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仍溢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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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光坐在时影寝殿的桌前,捧着一杯茶,茶盏的热气和腹中的食物,提醒着她身体的存在,她仍然实实在在地坐在这张桌前,活生生,沉甸甸的,呼吸着,不是一抹幽魂,一颗星辰,一双无形的眼睛。
游光偷偷抬眼,看向她面前的时影,白衣的少司命正锁眉沉目地注视着她,像起身俯冲前的猛禽无声逼视着猎物,她没有见过他如此严肃的脸色。
“游光”,他叫了她的全名,“我要知道你在谶梦中都看到了什么,尤其是那个,让你不惜折损自己寿命,也要继续预见的未来。”
鲛人少年沉默了片刻,“其实...这个月以来,我...并不是故意去预见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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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光讲完所有她在梦中所见时,清修殿外夜色渐浓。
她对面的时影垂眸沉思着,眼中已不见震动与犹疑,低锁的眉目含着推演和思索,“所以”,他说着,轻轻颔首,“你看到我,化作雪寒薇花瓣?”
游光震动紧绷干涩的喉咙,“嗯”了一声。
时影的眼睛,仿佛穿透眼前的桌案,盘旋在一盘大陆制成的棋局上空,“云荒背后,一定有什么...我们未曾察觉的,巨大危机...”,他缓缓地思索着说,“能让我不得不以身相抗...”
...究竟是什么东西,什么敌人,能让九嶷山少司命、数千年来最年轻的至境者、云荒术法第一人都毫无胜算,无可奈何,甚至只能献祭自己的身躯与性命,以求挽救云荒呢?
[我,又有什么力量,什么权柄,能从这样的东西手中,保护时影呢?保护绝不会放弃云荒的时影...]
鲛人少年的手指无意识的掐着桌沿,用力到指尖已变成白色,她自己却没有感受到痛觉,直到时影从沉思中抬头看向她。
白衣的少司命轻轻捏住他弟子的手腕,将她的手从桌沿上抬起,放到桌面上,他暂停了对云荒命运的分析与思索,望着她说:“阿游,你救了我的母亲,白嫣阿姨,记得吗?你看到的未来,是可以改变的。现在我们已提前知晓将来面临的危机,就一定能早做筹谋,更好的面对它。”
他感到游光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但我们还是要找到控制这些谶梦的方法,不能,再这样恣意地预测未来...”
被他轻轻按住手腕的少年,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她紧紧抓着他,颤抖着,仿佛全身都在用力,像是在狂风之中,拉住即将飞走的人,“时影哥哥,我知道的,‘向时间借了多少力,便要归还给时间’,你担心我预见的未来会影响我的寿数,可是没有关系,我有很多的时间”。
她紧握着他的手,像要把他的样子刻入眼中般看着他,“用我的一年,换取你的一年,是值得的,即使用我的十年来换你的一年,对我来说,也是值得的”,她打断了似乎想要开口的时影,“你说,要我活满一千年,走遍云荒,不留遗憾,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死去的,如果你死了,如果你要为云荒而死...我就和你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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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和你一起死...]
一只手啪地拍在时影面前的桌上,重明手撑桌案,看着手握同一卷简牍,坐了两个时辰的时影,“我说小影子,你都发愁了半个月了吧?医师都说她健康得很,说不定她只是...”,他竖起一根手指,灵光乍现般道,“小的时候少吃短用,来九嶷山后补足了营养,自然就长高了呢?”
......半月前,时影带游光去见那位神医时,医师反复检查过,的确说她完全健康,与其他鲛人相比也并无异常,至于她的出神与多梦..…“鲛人确实会有一个时期,出现种种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