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了。”见顾书卿已经起身往里屋走,金铃发话到。
她进去时,顾书卿歪着,金钰正在弄茶水。
“姑娘!姑娘今日可真是威风!”
金钰侧着身子,看了一眼顾书卿平淡的反应,叫了一声金铃,招手让她过来,“你这蹄子,只管厮闹,过来倒水,让姑娘也安生一会儿。”
金铃不情不愿的挪了过去。
“金钰,你怎么看今天的事?”顾书卿浅尝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
“姑娘……姑娘自然是威严端庄,杀伐果断。”金钰揉搓着手指,略有不安。
“可不是嘛,狠出了一口气,看这府里,谁还敢踩着咱们欺负!”金铃忙不迭迎合金钰的话。
“你还藏了话,说下去。”
金钰惊讶得吸了一口气,“到底锋芒太过,易生事端。”
“胡说什么呢你。”金铃一下由笑转愁,去拉金钰的手臂,接着,又换上了笑脸,对着顾瑶云讨好,“她是嘴笨又木讷的,姑娘莫怪。”
顾书卿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研墨吧。”
“是。”还是金钰最先应话,做起事来。
金铃想不通这是什么转变,只愣在原地,等到给顾书卿送药时,见到纸上一段:“阿难。
是佛顶光聚悉怛多般怛罗秘密伽陀微妙章句。
出生十方一切诸佛。
十方如来因此咒心。
得成无上正遍知觉。十方如来执此咒心。”
她就明白,顾书卿根本没打算和金钰计较。
“咳咳!”顾书卿撑不住,又咳了几声。
金铃放下绣布,关上了窗子,给顾书卿倒了一杯茶。
“多谢你,你去歇息吧。”顾书卿接过茶,喝了一口,拿笔蘸蘸墨,手又动起来。
“我陪着姑娘。”金铃便在一边拿起针。
顾书卿没有言语,继续抄写。
金铃探头看了几眼,赞道,“姑娘的字,比较从前好看多了。”
顾书卿听得眼皮一跳,不由问到,“是么?”
“是啊是啊,”金铃没觉察出她语气里大不对,自顾说着,“我和金钰,从前还笑过姑娘的字,是秋蚕过叶呢!”
话说完了,金铃才觉得这是不大尊敬,生怕落罚,赶忙向顾书卿道歉。
“说笑而已,哪里论什么敬不敬。”纸上落下一个“善”字,顾书卿眼皮都没抬,“你们私底下,时常念我?”
金铃的笑容停了一秒,继而又铺开笑,“做下人的,自然满心满脑,都是主子的事!”
顾书卿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她很忠心,就更专注抄经了。
如此间,天亮起,顾书卿不过和衣而卧两个时辰,又坐到了桌案前。
“金铃,你去叫丫头催一方新墨来。”金钰正打开熏笼,要往里头调香。
“好。”金铃下还没绣完整的绣品,抖抖衣袖,出门去。
被指使来,给顾书卿送墨的,叫央儿,仗着她妈是大夫人的陪嫁江妈妈,平日里,没有不偷懒耍滑头的,这会儿正巧撞过来,被人逮住,叫给顾书卿院里送墨去了。
“站住。”
偏她又是个反骨性,叫站住,就非要走的,疾步快走,却被人横中拦住,还未开口,脸上就挨了一下。
“没脸没皮的东西!二夫人叫你,你该跪到跟前儿讨声好,我白叫你几声,你反走得比赶去投胎的鬼还快,是怕有人吃了你?!”教训央儿的,是二夫人的得力人初荷,最是个火辣性子,得亏她不好惹,二夫人这样的泥菩萨,才没人敢去泼冷水。
二夫人林玉琦,是顾家庶出次子的遗孀。
这位二老爷顾延业,不似顾延盛,志不在官场,好弄人情买卖的。
捡起祖业,出门做买卖,倒也是风生水起,没个两年,私家丰厚,哪知去往北漠做买卖的时候,意外死了,顾二老爷同林玉琦,是少来玩伴、后来夫妻,情意重重,听得这样的噩耗,二夫人怀了六个月的哥儿,生生落了,因此一身病,总也好不了。
老夫人怜惜林玉琦,万贯家私,没要半点来充公用里,晨昏定省也免了她的。
只是大夫人陆淑总和她不对付,林玉琦拖病的身子,看着是没几日好活的,是而有那起小人,只管奉承大夫人,没把林玉琦放心上、眼里。
林玉琦不在乎这些个虚荣,甚至多被亏待,只初荷不依不饶的闹起来,闹到老夫人跟前儿去,顾延盛也觉得面上无光,怕外头啐他,欺负做寡妇的弟媳,大罚一场,那些人,才不敢明着作践林玉琦。
“你哑巴了?”初荷抡圆手,又给了央儿一个耳光,柳眉倒竖,像是气狠了。
央儿就是个仗腰子,欺软怕硬的草包货色,被初荷这两耳光打下来,早就眼冒金星,连头都不敢抬起,答,“回二夫人,这是去给四姑娘送墨。”
林玉琦往前走了几步,“给四姑娘送墨?哪个差你去的?”
“祝妈妈。”央儿捂着脸,有气不敢撒。
“去吧。”林玉琦眼一眨,转瞬明白,就放她去了。
初荷当然也不拦住,等央儿去了,才问,“那四姑娘,不就是主子叫薰打听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