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耻辱,她不会忘。
她会让顾延盛低下他肥硕的身躯,向顾书卿认错,向她磕头。
顾书卿坐上了藤椅,长挂的珠帘,更有宝光。
大红灯笼,敲锣开路,沿途一路,都是喜庆的吹吹打打。
围观的百姓,接到了洒出的喜糖袋子。
过路人不解,问,“这是哪家娶媳妇儿了?”
接到喜糖袋子的百姓答,“什么呀,是顾二老爷的夫人,过继了女儿!”
“怎么是女儿?不过继个儿子?”
那人听了这话,便撇嘴,“这些事轮着我们这种人想吗?有糖吃就好了呗。”
好不容捱到家,顾书卿还要挨着,给长辈斟酒。
她倒是没能喝酒,酸梅汤喝了一大壶,胃里直冒酸泡。
林玉琦捏捏她的脸,“这会儿就撑不住了?”
“婶婶拿病躲懒,哪个敢要强。”顾书卿揉脸,“长辈们道喜,我又不好不喝,两只眼睛,都要化作梅子,泡汤里去了。”
这话被个和蔼的伯母听见了,揽着顾书卿的腰,“我瞧瞧,是不是真的。”
她打量几眼,“这眼睛,分明还跟葡萄似的,可见,还没喝够。”
林玉琦知道她是在玩笑,“四姑娘身子也不好,我想,也是禁不得了,伯母就别拿我家姑娘说笑了。”
“瞧你,真宝贝这个姑娘。”
旁边坐着的伯父接过话,“不宝贝这个姑娘,能二话不说,拿三家铺子换来家吗?”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接话。
顾书卿在这一阵喧闹里,反而有点亏心。
三间铺子,换作她在的时代,那也是要心痛、肉痛的,林玉琦却没有犹豫,甚至还大摆筵席,迎她回家。
她心里也有些暖烘烘的。
太阳西下,客已渐散。
林玉琦虽心力不支,还是陪着顾书卿,去看了新房。
外间摆着一张美人榻,后仰式靠背,床体是支撑的立柱,以朱木制成,花纹秀丽。
内间设有棚架床,上等楠木所造,造型简洁精致,围栏、牙板、四足及眉板等全部为镂雕花纹,匠心独运。
初荷还说,林玉琦怕她睡不惯,围帐的纱,是乌暮纱,一点光也渗不进去。
镜台、妆奁,一应俱全,脂、粉、黛、香,都是往宫里送的时兴花样。
桌案上的文房四宝,也是全新的,更堆着各样书法名帖。
林玉琦特特的,让人给顾书卿修个一个书架。
顾书卿看着一架子的书,总算眼睛一亮。
“高兴么?”
“高兴!”
林玉琦招手,来让人扶她回去,“明儿不用来请安,我累狠了,想必你也累狠了,彼此安睡,晚间一起吃饭就好了。”
“是。”
顾书卿虽然这么应着,还是早起去了一趟。
初荷出来见她,说林玉琦还睡着,她才转身回去。
也得到了一个消息,划入顾延业的家谱,有能够重新选择名字的机会。
林玉琦没有介入,放手让她自己去做了。
她并不满意,顾书卿的这个名字。
但是轻易该换,又害怕顾书卿回来了,会不适应。
所以,她迟迟没有落定想法。
在送新名的前一夜,她提笔,在顾书卿留下的本子上,书写改名来由。
顾书卿,故输卿。
是压在顾书卿头上的莫须有罪名。
名字是罪行。
她不喜欢。
因此,改做“远青”。
来自她喜爱的诗句: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一是自然之景,恒久远,顾书卿从来早夭,是在困苦。
二更愿顾书卿将来,能有作为,如同常青树,长长久久的旺盛着。
名字送到林玉琦手里,她难得的真心一笑。
初荷不解,“四姑娘的新名字,取得不好么?”
林玉琦摇头,“取得好,也不好。”
远青,写自然之景,长久,却缥缈。
“不好在哪里?”
林玉琦没有答,初荷也就没有再问。
就算林玉琦再答过,她不懂得诗词,也听不明白。
晚间吃饭时,她说了一句,令在座所有人都惊讶的话。
“你说,随我姓,姓林?”
“是。”
林玉琦放下碗筷,正色,“为何?”
“您救我出来,认我做女儿,给了我新生活。”
“不够,不足够。”
她点头,“已经很够了。”
林玉琦有些摸不准她了。
“顾家的族谱,并不会写上媳妇们,和女孩儿的姓名。”
顾书卿那天烧掉的,其实是外挂的木牌,真正的族谱上,并不会留存她的痕迹。
林玉琦细想过,是的,族谱上烫金印的,没有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是顾延业手写加上去的。
她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远青,你的话,是如此荒诞。”林玉琦不由自主的微笑,“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她站了起来,奉上一碗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