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又起,呼呼的冷风打在脸上生疼,我压不住胸口的闷疼,忍不住连声咳嗽。
我遥遥望去,只瞧见漫山遍野的雪,许多年前,蛇妖作祟,发过一场大水将这里淹没,许多无辜百姓因此死去。
我并不曾想过,当时那个尚在襁褓的半妖孩子,有朝一日,会来到我身边报复。
我继续往前走,雪地没有路便走出一条路,前面就是那个小镇,我想,他应该就在那里。
他夺走的东西,我是一定要寻回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曾答应过小师哥,会好好保管它的。
我走了片刻,风雪夜色下老旧的城墙上亮着零星的光,忽而有人喊道:“谁呀,这阵子城里不给进出。”
他们大概是以为是城中熟悉的人,口吻很随意,我静默了一会,上面守城的人察觉到不对劲,产生了慌乱,隐隐听见妖怪之类的话。
我用风声将音送到他们耳边,“虞淮月,除妖而来。”
有人脱口而出:“是虞仙师!”然后是狂喜:“虞仙师回来了!快,快开城门。”
距离我上次来到此地,应该有快二十年了吧,匆匆而来匆匆离去,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有人记得我。
城门被打开,我见到了那个刚刚叫我虞仙师的人。那是已经过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当年应该只是个还未长成的孩童吧。
他望着我,眼里有惊惧,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您的容貌竟然丝毫没有变过……”
他身后站着的少年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窃窃私语,望着我,目光中的好奇大过畏惧。
丝毫未改吗?
我想起近日鬓边生出的几缕白发,心中有些莫名,生老病死好像一下子离我极近,我压下了升起的念头,开口问道:“白朗是不是回来了。”
男人出现激动之色:“正是!”他既畏惧又愤恨:“他比您早三日回来,当年曾经……与他有过恩怨的人,全都被他杀了,白家的人也快死绝了……”
身为蛇妖之子,白朗在这小镇,应该受尽了欺辱委屈。我又想起,当日小白愤恨怨毒的模样,歇斯底里的呐喊犹然在耳畔。
“江家小姐无辜,我爹纳的妾室无辜,被淹死的百姓无辜,就我,就我不无辜,应该受着是吗——我一生来,便没了娘,连街边不懂事的孩子,都骂我是妖孽种,人人可欺。”
“可凭什么呢——我不服气。”
“仙师,仙师?”
男人连声唤了两遍,我才回过神,胸口连绵的闷痛,让我有点喘不过气,目光拉远,小镇一片寂静,家家户户关紧门窗,看不见丝毫灯火。
“白朗呢?他现在何处。”
“明心湖!”
男人脱口而出,我思索这个地名,却实在想不起来,这些年我除妖无数,又怎会记得十多年前的一个地名,若非追寻小白踪迹而来,兴许我早就忘了这个地方。
男人小声道:“仙师当年,便是在那里斩杀那蛇妖的。”他仿佛是怕谁听到一样,声音又急又小:“您沿着街直走,路过白府时,向左拐,再走一截路,明心湖便在那里。”
我道了声谢,不再看他,缓缓往前走,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这座城熟悉又陌生,那些我以为,早已忘却的事情,此刻想起,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那时我刚刚下山,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本是从小云镇旁边的城路过,却听闻此处有蛇妖作祟,说那妖生性□□,化作普通女子嫁入大户,却在生子时暴露原型,将那户人家老太太活活吓死。
我当时其实,更多的是好奇,想知道,坊间传闻是真是假,为何蛇妖会为凡人生子。毕竟,妖怪生子,是会折损修为的,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会处于虚弱期。
后来才知,人也好,妖也罢,都逃不了一个“情”字,亲情、友情、爱情——爱恨嗔痴,都是因果,是劫难。
身后的男人大声喊道:“……您小心!”
我并未回头:“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你们都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