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着段里的面儿把那些糖果扔进了垃圾桶里。
“很难吃吗?”那会儿她正在和德拉科争抢我的天文学作业,但还是忙里抽闲地看了看我这边。
我点了点头。
“这一颗是你画的星星还是墨水点儿啊?”
“是星星,你帮我再画明显点吧。”
“好嘞。”她又埋头抄作业了。
霍格沃茨的暑假最让我讨厌,学生们必须回到自己家里,只要爸爸不同意,我就不能到马尔福庄园去。即使去听德拉科从他们家的门框炫耀到他们家的楼梯扶手,我也还是想去,因为段里偶尔也会过来,而且她一来德拉科就会收起身上那股讨厌劲儿。
可是这个暑假我只得到了一张写着《白鼬山木屋特大火灾》的报纸。
爸爸又要庆祝了。
我在他身上闻到火油的味道。
权力的背后从来不是平静和自由,往往是流血,背叛和牺牲。可是我并没有在这味最强烈的药物里感到快乐,只有孤独。
“怎么办……怎么办,西奥多?如果她知道我撒谎,如果她知道我爸爸就在那些放火的人之间……”德拉科几乎濒临崩溃,半夜不睡觉在寝室里反复反复地走。
“那就不要让她知道。”
“你说的容易!她会怎么看我啊?现在我们不是一边的了,你听见她说要杀了奥古斯都吗?”
“我们当然是一边的。”
“你要跟我们的父亲对着干吗,我是不是应该支持她逃走,如果以后他们再提出要烧死段里呢?”
“德拉科,我们永远是一边的,我,你,段里。”
“我们……”
“我会保护她。”
“正如我知道她也会保护我。”
尽管魔法部一直在否认,但“他”回来了,看看爸爸愈发佝偻的身形和兴奋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定是回来了。
斯莱特林之间埋藏着隐秘的得意,总是窃窃私语,成群结队,同时外界的窥视变得更剧烈。
段里开始很少回休息室,德拉科责怪她成天跟韦斯莱厮混,争吵时有发生,吵得凶了还动过手。
我也见过她跟韦斯莱在一起,在图书馆,在花园,在教室,在礼堂,在医疗翼……她看上去很开心,格兰芬多也并不像排斥一个斯莱特林那样排斥她,那两个死后会进入快乐国度的凯尔特人变着法子弄出萤火虫、烟花、点心之类五颜六色的东西哄她高兴。
我想起被我拆掉的巫师棋。
爸爸,这也是权力吗?
又一个暑假,傲罗司去马尔福庄园抓人,德拉科的手臂烙上了黑魔标记,我家的门再也没有被谁推开过。
这又是代价吗?
我整个假期都光着身子躺在地板上,或者系条浴巾在麦片盒子中间踢开一条路,我想过给预言家日报写信说神秘人已经回来了,可是我也想过爸爸,想过四年级时波特这么做的下场。
所以我把信撕碎,另写了些别的——段里没有回信。
那种感觉就像浮木被丢进大海里,而海里竟没有一个支点。
去对角巷买课本的时候我还是穿衣服了的,出门前对领带、衣褶、袖口和裤脚做了繁琐的检查。
“西奥多。”
“段里。”还好还好。
她跟那两个凯尔特人的妈妈一起来的书店,这说明他们假期里一直在一起。
段里站在原地盯着我看,神情有点恍惚,我也没有走过去拥抱她,因为听见韦斯莱妈妈小声地在问:“……报纸上那个诺特吗?”
“西奥多是我的朋友。”她在回答,仍然恍惚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你是神的馈赠。
“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是梅林给我的礼物。
整个学院都在选择自己的立场了,选择是相信波特,还是相信魔法部,或者退学,逃跑。生活变成盥洗室里兜头的冷水,和藏在借阅图书里的恶咒。
我和段里改成在深夜漆黑的休息室里见面,交换信息,排列阵营,计算生或死的概率。谁都没有谈及能否逃跑,这一步是留给自己演算的,我很清楚我们不会选同一条逃跑路线,就连手上留下的东西都不会一样。
斯莱特林的结局只有两个——背叛和愚忠。
段里选了第一个,德拉科没得选。
我没有血海深仇,也没有黑魔烙印,没有体会过权力的药味,却为它付出很多代价。
“……你最应该平安无事,你是我们之间最聪明的。”
“我帮你。”
我们永远是一边的。
我会保护她,正如我知道她会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