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没有即刻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那便说明他尚在犹豫。若是此时非要问些什么,那便等同是逼他作出选择。
如此愚蠢的事,庆帝自然不会去做。此时最正确的做法便是拖延,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念及不久前陈萍萍对范闲的自信,庆帝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若是范闲与五竹联手,那当真是天下无敌。
若被这两个人围攻,任何一个大宗师也难以幸免,必然是十死无生之局!
刹那间思绪千百转,庆帝神情顿时显得有些萎靡,似在瞬间便苍老了数十岁。忽而开口轻叹一声,喃喃道“莫要拘束,都坐吧…”
帝王随口一言便是圣谕,庆帝这般开口,范若若、费介以及海棠朵朵相互悄然对视,而后同时欠身施礼各自寻了蒲团,小心谨慎的缓缓坐下。
范闲却是没有那许多的顾虑,就地随手拉过一个蒲团盘膝而坐。
五竹依旧站着未动,他在下意识的抵触庆帝的言行,也因为一旁的陈萍萍依然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没有丝毫的放松。
庆帝微微侧头,默默注视着众人的行止。眼角余光扫过仍在四处打量御书房的陈晨,心中隐隐有怒气翻腾,却又不能发作。
即是形势比人强,庆帝也看的开,权当没有看到陈晨的做派。
他自顾自转头看了一眼海棠朵朵,但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与她对话。
原本庆帝让海棠朵朵随范闲一起入宫,也曾有过一些其他的想法与目的,但现在看来都没有了意义。
似这种两国谈判的琐事,根本就不必由皇帝出面,自有那些朝臣去做争辩。
而且那所谓的和谈,所谓的文书,在两国交锋之际,与一张废纸无异,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处于强盛的一方,随时都有撕毁协议的权利,而弱者没有反驳的理由。
这恰恰又跟现在的情况一样,无论庆帝想做什么,只要陈晨还站在这里,那他便掌握不了主动权。
既然事已至此,庆帝也不做那些无谓的心思算计。与其被人一力降十会的碾压,还不如保持住帝王的缄默与深沉。
电光火石之间,庆帝已拿定了主意。起码在最近这一段时间,朝政军事他都不会主动提起。
看清了双方的实力对比悬殊,庆帝心中暗叹一声,主动对着陈晨点头致意,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轻声说道“想来阁下就是传闻中的陈先生,安之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为他感到高兴…”
话语微微一顿,庆帝憋不住心中的好奇,开门见山的问道“如今天下都在盛传,四顾剑被陈先生治好了。可四顾剑的伤势我最清楚…”
“所以还是想当面请教,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眼见庆帝言语客气,不显丝毫帝王霸道之意,陈晨也不好对其摆脸色,微微一笑说道“此事为真,当时剑炉那些弟子求的紧,我也没多想些什么。现在想来,倒是给陛下添了麻烦。”
庆帝闻言眼角微微颤动,心中腹诽咒骂不已。何止是麻烦,你就是根破局的搅屎棍!搅乱了朕的大好格局!
他心中如此这般想着,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微微摇头做出一副无谓姿态。
“世事无常,谁又能算尽诸般变化。既然发生这种事,那想来必然是天意使然,自有它的道理。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怪不得人。”
陈晨的目光似无意的扫过庆帝,见其那一副诚挚的神情,不禁有些心中暗笑。庆帝这说法颇有主动示弱的意思,更有把人比作天的拍马恭维之意。
此时无论众人心中作何想法,场中的气氛已经缓和,看似有了几分融洽。
范闲早就已经有些等不及了,趁着这个机会悄悄起身,伸手将还在火炉边烧水的林婉儿给拉了过来。
然后他很是欢喜的对林婉儿说道“婉儿,快来见过陈哥。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给请过来,让他给你治病的~”
林婉儿闻言不禁心中微颤,自她嫁给范闲,已不再是那个足不出户的相府千金。外界的诸多大事琐事她都有细心的收集,自然知道有关陈晨的传闻。
想到刚才听到陈晨亲口承认救活了四顾剑,林婉儿知道只要对方肯出手,自己的痨病必然能够痊愈。
林婉儿自幼家教甚严,长久养成的习惯令她没有喜形于色。缓缓向前几步,规规矩矩的敛衽行礼“林婉儿见过陈先生…”
“不必如此客气~”
陈晨含笑应了一句,然后瞥了眼范闲,刺了他一句“看看你媳妇娴静贵气,哪像你这般没皮没脸。”
范闲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道“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你可是我家里来人,我还要什么脸~”
话音落罢范闲神色一正,满是希冀的催促道“陈哥,要不你先看看婉儿这病吧!”
只是短短几句话,却是令场间之人都看出,范闲和陈晨的关系似有些不一样。
尤其是庆帝费介以及陈萍萍,他们三人对范闲从小到大的经历知晓的一清二楚。可任他们怎么想,也看不透范闲是在什么时候,跟来历不明的陈晨扯上了关系。
庆帝更是最为费解之人,心中暗自琢磨之前范闲说的所谓家人是何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