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认知已经刻进骨血里,让他们刮骨放血地来亲近我,未免太不现实……我从很小就明白一件事,我的存在不会让别人高兴,所以,只要不讨厌我就行。而且,我也不需要你们多喜欢我,我自己喜欢自己就够了。你看,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开心的。”
–我生来就是哑炮,也早已明白这不是熬几个通宵去感应并不存在的魔力波动,或者喝几个疗程比呕吐物还难喝的魔药就能改变的。我接受,并不觉得羞耻。只是如果因为我是哑炮,就要被限制自由,待在除了弟弟、父亲再也见不到第三个人的家里,而家里这唯二知道我存在的人,一个天南海北地逃避与我见面,每次回来都要尝试去治愈我。一个每天不是争吵就是无语,一次次用行动向我展示我的存在有多碍事。
如果我的存在,只能在隐形人与家族耻辱之间做选择,那么,这样的人生也太没有意义了。
所以,谢谢你啊,斯老师,我原本以为我的人生路已经一眼望到尽头了,那里有一面高高的墙,遮天蔽日,可是再走一走,却被我看到墙角的缺口,我通过这个缺口找到了你。虽然你不知道我的姓氏,但是谢谢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叫爱丽丝,也谢谢你,愿意和爱丽丝做朋友。
爱丽丝并没有把话匣子倾倒个底朝天,意识到气氛开始有些许凝滞的时候,她默默关上那道打开的缝,把最想说的话锁在心底。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实在没必要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
斯内普看着对面的人,嘴上始终云淡风轻地笑,他没有特意去使用摄神取念,却不自觉探听到她内心止不住的悲伤。
骗人。
想到一起制作药剂成功时爱丽丝雀跃的样子,斯内普心想:明明就是个内心极度渴望被认同的孩子。
爱丽丝把目光拉远,从这里看过去,斯内普的阁楼只是茫茫漆黑中的一个像素,但它像是有磁力一般,牵引着爱丽丝,一眼就定位出具体的位置。
爱丽丝:“原来从这里看过去,是这样的感觉。”
斯内普顺着爱丽丝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摩天大楼的对街,乌泱泱的筒子楼,低伏在这边霓虹万丈都照耀不到的阴影里,像是俯首称臣却依旧仰不得鼻息的蝼蚁。
斯内普:“是啊,竟是这样的感觉。”
爱丽丝并不知道斯内普的感觉和她感慨的完全是两个概念,她思绪万千,很快又溜到别处:“我本来还想有机会在这边买个相机的,但这次出来得急,忘带钱了。”
“爱丽丝小姐是在暗示今天晚饭由我买单吗?”斯内普问。
“原来斯内普先生不打算请我吃饭吗?”爱丽丝故意装出很委屈的样子。
斯内普:“演技有进步。”
爱丽丝:“多谢夸奖。”
两人就这样聊着,大部分时间都是爱丽丝在滔滔不绝,斯内普没什么想问的,也没什么想分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格外想听爱丽丝说话,所以他时不时应和两句,让爱丽丝有兴致继续说下去。
于是爱丽丝一直在说,两人一晚上完成的对话抵得上过去三年,好像只要话题还在继续,时针就不会滴答。
直到周围的食客换了两波,再不离开就要赶不上门钥匙的启动时间。
当话都说尽,再见反而是最不用提的那句。爱丽丝觉得嗓子火烧火燎,她将杯中已经见底的快乐水喝到一滴不剩,起身把杯子郑重地放置到桌子中央。恰逢公交到站,人流涌动,她看看斯内普,缓慢地起立,转身挤进人群,跟着赶公交的人们向前奔跑,与刚从车上下来的乘客不断擦肩。
斯内普目送爱丽丝在人流中穿梭,直到一个眨眼的功夫,目之所及,每一个来往的身影,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