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楚楚见状,面面相觑。
“快别说了,你先好生休养吧。”楚楚轻声打断她,想来,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寒冬腊月里,只身飘在河里。若不是她们碰巧遇见,捞了上来,此刻恐怕早就殒命了。
春夏听她说了前半句,误以为她是失去亲人想不开,投水自尽,更是不知如何安慰。
只好伸手为她掖了掖被子。
“阿妙,你别多想了···”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屋外头小厮叫喊着。
“姑娘,王官人来了···”
楚楚闻言一愣。
春夏面上登时就露出一丝不快,嘴里也不停的嘟囔着:“今日怕是没完了。”
她转而担忧的望着楚楚,只见楚楚已经站起来,伸手掸了掸裙摆上的褶皱,面色如常:“春夏,你随我去。”
春夏忙去取楚楚的大氅。
她回首望着床上虚弱的女子,目光中露出怜悯之情:
“阿妙,你继续在此休养两日,倒也无妨···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正在思量如何向阿妙说明情况。
身后的门却忽而被推开。
一袭高挑的身影由暗处而来。
春夏见状心里一惊,匆忙委身行礼十分乖巧道:“桑夫人。”
病榻上的沈妙宜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量高挑,容貌艳丽的女子进了门,那人一袭彩绣棉袍,头上戴着碧玉抹额,估摸着四十岁出头,她犀利的目光审视屋内一圈,最终落在了自己身上。
“姑娘醒了?”桑夫人语气略有些惊讶,一双精明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床上的沈妙宜。
她早知道楚楚从外面救回来一个落水女子。
原本她是要将人轰出去的,毕竟这里是拾花馆不是菩萨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回来领。
奈何楚楚苦苦求情,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看在这个女儿颇能挣钱的份上,便应允了,待人醒了再轰走。
方才前院来了客人,小厮四处都找不到楚楚,她便亲自来寻。
进了屋,瞥了一眼才发现,原来楚楚救回来的竟是个美人胚子呐。
精明的桑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看着床上懵懂虚弱的女子,她不自觉放缓了声调:
“醒了便好,这寒冬腊月的,落了水可是遭罪。”
她一改常态,半坐在床边,对沈妙宜面露关切之色:
“姑娘芳名?”
沈妙宜从春夏的反应中看出,这位夫人应是家中长辈,便费力坐直身子,恭敬应声:
“贱名···阿妙。”
桑夫人闻言笑容越发和煦:“阿妙姑娘,既然我女儿救了你,又将你带了回来,那你便好生在此住着,待身子好些,再做打算。”
语落,站在一旁的楚楚和春夏都颇为费解。
二人不自觉对视一眼。
沈妙宜闻言正欲开口致谢:“···咳咳咳。”
可胸中传来咳意,令她无法言语。
桑夫人忙以手帕掩住自己的口鼻,起身后腿了两步,精明的目光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色:
“这么咳怕是不妥,明日我且差人去寻个郎中来替你瞧瞧,莫要留下病根。”
沈妙宜闻言,怔愣了一下,忙摇头谢绝。
此时屋外小厮又来传话。
“王官人还等着呢。”
桑夫人看了一眼穿戴整齐的女儿。
楚楚不敢怠慢,无奈地望了一眼床榻上的阿妙,便急匆匆带着春夏出了门。
······
乌云遮月,二更落下。
沈妙宜躺在昏暗的小屋内,身体的酸痛令她难以入眠,往日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她八岁父母双亡,是祖母将她们姐弟俩抚养长大。如今最疼她的祖母也病故了,这世间,又少了几分眷恋。
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了才华横溢的苏祈,如梦一般嫁入了国公府。
本以为婚后夫妻恩爱可抵百忧。哪知道高门大户之家的日子,却非她所想那般。
婆母的百般挑剔令她在府中举步维艰;
夫君的眷爱犹如昙花一现;
内宅的弯弯绕绕实在令人心累;
尤其是入了深宅大院的她,不能时常侍奉祖母,年逾七十的祖母常年独居,如今忽然病逝,她身为孙女却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令她泪如雨下。
目光落在枕边,她落水那日穿戴之物已经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处。
沈妙宜伸出手,寻到一块半旧的方帕子。
那是她六岁时在祖母的指导下,独立绣制的一方手帕,半旧的帕子上,绣着朵朵莲花,那针脚细密匀称,虽然在岁月的洗礼中,绣线已经有些褪色,却依旧难掩莲花的生动。
前几日她回到沈家村奔丧,在整理祖母遗物时,发现了此物。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祖母依旧保留着这方帕子。
想起祖母,她再也忍不住,双手捧着手帕,将脸颊埋入其中,晶莹的泪珠无声涌出眼眶,一颗又一颗沁湿了莲花。
祖母,为何这人间,会有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