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州距京城原只几百里路程, 不过如今天寒地冻,行路困难,又带着好些箱笼行李, 故王珣一行人紧赶慢赶,晓行夜住, 直到下旬才抵达。
彼时正是午初时分,平安州城门口却大排长龙,都是等着入城的百姓。
王珣一行人在中间, 等了半日, 队伍也只略微向前移动了些许,王珣在车中等的无聊, 掀开车帘看了看,放眼望去, 有挑着扁担的老农,也有赶着骡车的商旅,还有结伴进城置办年货的妇人等等, 形形色色。
他们前面则是一队商旅模样的人, 一名身材高壮, 披着貂皮大氅的中年男人骑在大青马上,旁边一辆密不透风的骡车, 里面估计是女眷, 还有三辆押着行李的骡车,十几名护卫打扮的大汉四散在周围, 默不作声注意着周边情况。
王珣见这行人气度不凡,不免多看了两眼,一时对上那中年男人的视线,对方目光如电, 十分锐利,丝毫不像商贾之人,王珣心中一惊,忙移开了视线。
那中年人细看了王珣两眼,见不过是一少年,也就不曾放在心上。
此时队伍中等候的许多人都有些不耐烦起来,一个看着像行商的中年男子忍不住抱怨道:“都这个时辰了,还要等多久,再耽搁下去我这货都要卖不出去了。”
入城须得验看路引文书,但往日也不像今日这般严苛,这次不知为何,每个人都要盘查半天。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道:“可不是,这两天也不知是做什么,原先进城不过略问一问就是了,如今不单要查看路引,还要盘问许久,倒好像查什么要犯似的。”
当下便有人疑惑道:“难不成城里真出了什么命案逃犯?”
另有人道:“最近可没听说有什么逃犯,我看多半是为了防那些鞑靼奸细,上回不就是他们偷偷潜入城中,才……”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静,有认识的忙拉住他道:“噤声!这样的话哪里是我们能说的——”这等军机大事,私下说说无妨,当众议论叫人听去可是要治罪的。
那人话一出口亦知失言,当下惊出一身冷汗,忙岔开话题,绝口不再提此事。
王珣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下疑惑,等宋云回来了,便低声问车外的护卫领队宋云:“宋大哥,先前平安州出了什么事么?”
宋云原就在军中任职,对这些事自然比别人清楚,闻言苦笑一声,道:“这也没什么好瞒的,大家都知道,只是觉得说出来丢脸罢了。
往年每到秋冬,北疆都有鞑靼前来打草谷,平安州靠近北疆,偶尔也会有一些逃脱的散兵游勇跑过来,这原是常事,只是没想到今冬严寒,鞑靼冻死了无数牛羊,上月鞑靼集成大军欲南下劫掠,却被阻在了雁城。
双方鏖战数日,当时形势危急,平安州的大半兵力都被调去,不曾想有鞑靼奸细乔装改扮混入城中,里应外合攻城,平安州守军失了先机,伤亡惨重,好在守备大人力挽狂澜,这才守住了城。”
王珣听完,大受震动,他先前虽知李峰之父李霖升任了平安州守备,却没想到还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此时忍不住道:“怎么在京中不曾听到这些事?”
宋云闻言道:“公子非军中之人,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况且此次虽胜了鞑靼,我方亦是伤亡惨重,这等军情朝廷自然瞒着。”
王珣叹了口气,“我在京中安稳度日,却不知这边竟是这等惊心动魄,心中实在惭愧,若不是有宋大哥你们在边疆戍守,保家卫国,哪里有我们的太平日子。”
宋云与王珣同行多日,也熟稔了许多,对方虽是京都闻名的少年才子,但平日对兵士十分尊重,并无寻常读书人的清高孤傲,心中十分有好感,此时听了这番敬佩言语,心中更是十分感动,道:“公子言重了,这原是我等职责所在。”
随行护卫中另一个叫张山的也道:“还是王公子体恤我们,前儿还有一些读书人骂我们粗俗无礼,有辱斯文,还有那些文官,更是将我们贬的一文不值。”
王珣闻言正色道:“文官也好,武官也罢,不过职责不同,并无轻重之分,文官辅国治民,武将保家卫国,二者缺一不可,相辅相成才能成就太平盛世。”
随行的十几名兵士素来受文人鄙夷,此时听了王珣这一番话,心中皆十分熨帖,又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来,直咧着嘴傻笑。
王珣与众人的谈话虽压低了声音,却不知前面一行人皆耳聪目明之辈,这番话尽数听进了耳中,一时都面色缓和,看向王珣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善意。
车厢中人一直静默不语,此时也轻笑一声:“想不到一个小小少年也有这般见识,倒是难得。”声音低沉,几不可闻,除了车外的护卫,再无人听见。
王珣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被人听去,此时正问宋云:“宋大哥,咱们还需要等多久?”
宋云闻言也有些纳闷道:“按理不需要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公子且等等,我去前头看看。”说罢便去城门口打听,路过时见到前面一行人,顿时心中嘀咕,这几名护卫的气势当真了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军营出来的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