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夏日,毕业季即将来临,聒噪的蝉鸣声响在空旷的大学校园里无处不在地回荡着,强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毕业生们每日奔波的毕设或求职的路上,焦虑和迷茫被时间无情地催长。
教学楼里,顶楼拐角处一间空荡的教室内。
“我决定去国外继续上学了,”代悦坐在正埋头赶着毕设的程绪身旁,语气平静地说道。
程绪手上画图的动作停住了,他没有抬头,语气压抑而平静地回答,“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我知道这是你想要的。”
程绪的反应过于平静,但代悦却并不意外,或者说,眼前的场面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你会跟我去吗?”
程绪沉默了。
只有两人的教室内陷入了安静,窗外的蝉鸣声透过玻璃传进两人的耳廓,压抑的声波在两人之间无形地扩散着。
过了一会儿,程绪终于回答,“不会。”
“果然,”代悦了然地点了点头,“你的眼睛里只有设计和工作,从来不会迁就任何人的脚步,包括我。”
说罢,她深深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对这份感情释然,“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分手的话仿佛是投入水面的一粒石子,终于激起了波澜。
程绪放下手上的笔,终于抬头看向身旁的代悦,“如果你觉得我们近期相处的时间太短,那是因为我突然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要同时忙毕设和工作的事,等我忙完这段……”
“程绪,”代悦苦笑着看向程绪,打断了程绪的解释,“不是因为最近。”
“我们从大学开始一直谈到现在,你一直最爱的都是你的设计,从来不是我,不是吗?”
“我有多少次给你发微信你都是不回的,电话也不接,等你埋头忙完自己的设计,才会想起回复我。现在我们马上要毕业了,你也更忙了,难道还要我继续这么追随和等待下去吗?”
“我厌倦了,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代悦离开了,程绪没有开口挽留。
半年前父亲突然查出生病,他不得不尽快进公司熟悉工作,以便父亲之后能够早些退休休养,研究生最后一年的课业本就繁重,此时和公司的工作重叠在一起,压得程绪时常觉得喘不过气来。
程绪的忙碌日复一日,自此从未停止。
分手带来的情绪感受在一天又一天的忙碌中被逐渐磨灭,但代悦的话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痕迹,无声地击散了这些年来心中所有的波动。
他的眼睛里只有工作和设计,其余都只是生活的点缀。
是吗?程绪扪心自问。
好像是的。
明明和代悦的感情持续了五年之久,两人的一开始也算愉悦,但其中的过程却平平到想不起什么回忆,而结束也是平平,然后平平地分手,逐渐将之遗忘。
他想,他决不是一个好的对象。
……
叮咚。
电梯抵达楼层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对视的目光。
稀薄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程绪的呼吸和心跳恢复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移至打开的电梯门上,抬起手冲面前的人示意了一下。
“电梯到了。”
“谢谢。”
余光里仿佛看到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匆忙地走进了电梯一角,随后纤细的身影被人群慢慢掩盖,最后,电梯门缓缓地关上,她的身影离开了他的视野之中。
眼前的场景仿佛瞬间褪色。
但,生活和工作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散了吧。”
程绪转过身来,冲身后的下属们说。
回到办公室,程绪拿出手机查看消息,才发现蒋女士这一上午已经给自己打了三通电话,最后可能是猜到自己有事,没再继续打,转而发了条信息过来。
“臭小子,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
程绪揉了揉眉头,随手回拨过去,下一秒,电话就接通了,蒋女士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忙完了?”
“嗯。”
“这都饭点儿了吧?吃饭了没?”
“待会儿去。”
“工作再忙饭还是要吃的,要我说工作哪有一日三餐重要,都怪你爸,要不是你爸把公司折腾的这么大,也不至于把自己累倒,还把你年纪轻轻地就累成一头倔驴,性子越来越不讨喜,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蒋女士的话题越说越远,倔驴程绪躺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疲惫地打断了蒋女士的话。
“蒋女士,你打电话找我干嘛?”
“臭小子,说了要喊妈。”
“妈,”程绪没和蒋女士继续犟,乖乖地喊了一声,然后问道,“说吧,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儿?”
蒋女士隐约觉得自家儿子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但儿子自从接手家里公司后心思越来越让她琢磨不透,听到程绪的问话,蒋女士没来得及多想,便说出了这通电话的来意。
“上次跟你说的,咱家隔壁你刘叔叔战友家的闺女,人家说这两天有空,你什么时候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