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定居后,公孙胜想尽办法将故去的父母、祖父母的衣冠冢迁到了城里,为家人改姓换立了碑。
当然,谁都没料到赫赫有名的公孙一家,原是后燕遗民。
闻公孙家祖坟已被夷为平地,元月麻木不已,但也仅限于麻木,没有痛心,也没有不忿。
早在青州之时,元月与公孙冀便再无瓜葛了。他做他的燕朝皇室,她当她的大齐子民。
元月只是笑笑,不发表意见。
见状,杜阙意兴阑珊,收了戾气转头离开。
回东宫后,杜阙深深看了眼元月,自去忙活二公主之事了。
等人走了,元月憋着的泪彻底兜不住,一头扑到早在廊下立着的三人面前,搂作一团,迎风哀泣。
足足半个时辰,哭声才渐渐止住。
元月一手执许夫人,一手执缀锦,面朝元嵩,问道:“他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许夫人拿绢子边擦泪边道:“有吃有喝,下人服侍得也周到,我们只担心你。幸好你平安无事回来了,不然叫我们几个该怎么办呢?”
缀锦抽噎着道:“早知今日,当初奴婢说什么也不走,那样您遇上事了总不至于孤苦伶仃的没个依靠……”
元嵩叹着点头:“说到底还是我们拖累了你。”
这话如刀子一般刺入心房,元月眼圈又一红,硬撑着才没叫泪滚落。
“别说这些了,咱们一家人再见,何尝不算一桩好事……”她提步带着其余几人往殿内走,走了半截,忽然放下脸来回头命相随的宫女:“你们退下,我叫时再进来。”
为首个儿稍高些的宫女福一福身,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交代过,不准奴婢们离您半步,奴婢们不敢不应。”
听声有些熟悉,元月便叫抬起头来,那对儿浑圆的杏眼露出来的瞬间,她冷冷一笑:“我当是哪个有这么大胆子当众顶撞我,原来是你。”
——素云。
缀锦却不意外,等话音落了,暗暗拉拉她的胳膊,悄声道:“这些日子她可得脸了,日夜差底下那群小的在外头看着老爷夫人,半步也不许出,一问就是太子命令,弄得人一点法子也没有。您也少说几句吧,免得太子回来寻您的不痛快。”
整个东宫都说太子能做到抛下家国大事直奔青州接太子妃回京,这片痴心简直无人能及,可元家三人心照不宣,那哪是痴心,恐怕是想报复的“毒心”,元月日后不定被闹成什么样呢!
缀锦的苦心元月明白,也明白跟这帮人赌气都是徒劳,遂收敛怒容,携许夫人等进了殿。他们爱跟着还是爱盯着,一并丢开不管。
可巧,元月一家人呆的临泽殿,正是当日太子妃劝她去看望七皇子时所在的殿宇,不过今儿再进来,里面的陈设已大变了模样,若非外面的匾额上题有殿名,当真认不出来。
一行四人于椅子上坐定,元月身边是许夫人,元嵩身边是缀锦。
母女俩交握的手一直没分开,这让元月无比心安。
“阿衡如今怎么着了?还有王妃,王妃还好吗?”自逃出京城以来,元月没有一日不急挂着端阳王府的情况,就怕被自己连累了,而适才又没能去成王府,眼下只好来问自己家人。
问题抛出去许久,仍是寂静无声,元月急得坐立难安,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王府,出事了?”
凝重的氛围暗示着不好的结果。
“就说了吧,这么瞒着,又能瞒到几时?许夫人看看元嵩,接着起身推元月坐回去,“我们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听来的……”
从许夫人口中,她得见事情全貌。
册封东宫前一日,端阳王奉太子命领三千兵南下御敌,而那三千兵卒俱系老弱病残之辈,莫说上阵杀敌,行军都成问题。端阳王怒不可遏,横冲直撞着从校场回来,拔刀欲行刺太子,这时陆离引羽林卫冲将进来,将端阳王团团围住,直言其以下犯上、图谋不轨,不容分说押去了天牢。
谋刺储君的罪不轻。三日后,一病不起的圣上下旨,贬端阳王为庶人,抄没王府家资,举家流放至岭南,但念王妃产子后体虚,特免其家眷随从,只罚端阳王一人而已。
然而杜衡及王妃却不领情,说什么也要与王爷一起走。太子为其患难真情打动,亲去圣上面前求来旨意,特派一支羽林卫沿途护送他们南下,并赠其千两白银用以盘缠,如此也不枉叔侄一场的“情分”。
元月回京那天,恰是杜衡一家告别京城的日子。
“难怪他总不让我去王府……”听罢,元月垂着眼帘,自说自话着。
见她失魂落魄的,许夫人心如刀割,忙拥住她轻声安抚:“你别怕,他为太子又怎样?大不了我和你爹拿把条命豁出去,鱼死也好,网破也罢,总不能再让他变本加厉欺辱你!”
元嵩拍桌而起,也不顾素云等人在场,遥对着外面怒斥:“竖子!天理昭昭,岂容你肆意妄为!”
元月深知杜阙睚眦必报的本性,遂赶紧脱开许夫人,抢话打断他二人此起彼伏的谩骂:“爹,娘,别再说了!他冲的是我,我怎能再拖累你们跟我受罪?我……我服一服软就是了,他不会对我下狠手的。”
是在安慰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