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
“烟花!烟花!”霁月冲着充满了整个城市上空的虚拟烟花,急切地挥舞胖乎乎的小手,几乎要从母亲怀里掉出去。“为什么春节有这么多烟花呀?”
“春节是中国人阖家团聚的日子,”父亲的声音在一片模拟鞭炮音响的环绕中出现,“烟花是庆祝团圆的方式之一哦。”
霁月望着微笑的父亲,小心翼翼地爬到他怀里,“所以爸爸妈妈每个春节都会陪月月看烟花的,对吗?”
父母不易察觉地对视一眼。“尽量会的。”母亲轻轻的揉了揉霁月的小脸。
八岁。
“月月,对不起,爸爸妈妈今年不能回家过年了,明年一定回去陪你,好不好?”客厅的全息投影里,父亲小心翼翼地说。
“你们……你们去年就这么说了!”霁月感觉心口遭遇了重重一击,泪水和怒气一起翻涌着。
“爸爸妈妈知道不应该食言,但爸爸妈妈在球防部的工作真的很紧张……”母亲疲惫地说,“但这也是为了地球,为了给我们的宝贝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为了地球?你们连自己的女儿都丢给智能保姆,还怎么管地球的事?”霁月的愤怒爆发了,泪水顺着面颊迅速留下,“别谈什么给我更好的生活了!我的生活,因为你们,已经够糟了!”说完,她啪地一声关掉全息投影,可又旋即后悔,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
“霁月,要我带你出去放烟花吗?”不知何时,智能保姆的投影钻了出来。
“不用,谢谢,我恨烟花!”霁月冷冷地擦干眼泪,关闭了智能保姆和门窗,开启隔音设备,远离那些似乎都在嘲笑她的灯光、爆竹、烟花……
“霁月,一起出去放烟花吗?”
“都说了,不……晴?”霁月回头,看见全息投影中的旷晴,愣住了。
“我去你家找你。”旷晴笑道。
十三岁。
“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不必回来,晴还邀请我去她家过年了呢。”霁月扯起嘴角,“你们这么忙,就……不必回来了。”
“霁月,你真懂事。”母亲叹息着,“但是爸爸妈妈真对不起你……从小到大都没让你过过几个完整的年。”
霁月仍保持着微笑:“没事,我理解。”
父亲望着霁月的脸:“霁月,妈妈和我送你一个新年礼物,你看窗外。”
霁月回头,一朵大大的红色烟花绽放:“霁月新年快乐!”
那在夜空中喷薄四溢的光彩,如星如雨,万分璀璨。在焰火轨迹的末端,一朵朵红梅在火雨的指点处绽放,环绕着父母送上的祝福。
梅花淡去,又有无数金色光点伴着蓝色光雾升起,缓慢,安静,仿佛萤火虫在雾中飞行。光点徐徐漂移聚拢,竟在空中画出一轮巨大的明月,深蓝如水墨一般,晕染出环形山的轮廓。
十五岁。
“我终于和爸爸妈妈通上话了,”霁月笑眯眯地对朋友们说,“他们说,今年过年会在纳木错基地,我们可以团聚一下了。”
此时,太空和地球激光交织,爆炸四起,闪烁着与烟花完全不一样的光芒。
纵令亲人团圆,可过年,还能回家吗?
一个月后。
“殷霁月女士,我们很遗憾的通知您,您的父亲殷方上校与母亲姚天星博士,已在战斗中牺牲,请节哀。”
原来,不仅家回不去,爸爸妈妈,也回不来了。
十八岁。
地球太空军少尉殷霁月终于回到了初步重建的故乡。
她走进自己分配到的住所,与当年同父母看烟花之地,相去不远。
除夕之夜,喧闹声中,依旧是漫天的烟花,把苍穹都照成了绚丽的彩色,美丽,温暖。
两盒骨灰被轻轻地放到窗台上。
“爸爸,妈妈,我们回家过年了……看,烟花多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