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烟五岁那年被沈宿接回家,沈宿只有这一个儿子,接她回来前,府里闹过一阵子,老太太怎么都不肯让这个外室子进门,还是沈浔求了老太太,他是永康伯府的少爷里行六,最小,老太太宠着他,他想要个比他小的弟弟,老太太才松口让沈清烟进门。
沈清烟进府后,她姨娘也跟着入了沈宿的后院,对外只称是沈宿的妾室,沈宿后院的妾室有几位,沈清烟的姨娘倒也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只是沈清烟这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叫不少人好奇,沈宿也有招,只说他这儿子从出身下来身子骨就不太好,一直怕养不大,这几年眼看着活泛了,才向外透露他有儿子。
沈清烟进门的那日,沈浔特意穿上母亲给他新作的百子衣,戴着虎头帽,精神抖擞的跟着大人们进到堂屋内,屋里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娃娃,怯怯的缩在沈宿身后,她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偷看沈浔,沈浔也偷看她,沈浔觉着她跟府里的其他哥哥都不一样,她好乖,不像弟弟,像妹妹。
沈浔喜欢这个像妹妹的弟弟,可老太太不喜欢,他听见老太太跟刘嬷嬷抱怨,这个弟弟生的太像个妖精,以后定是个爱引祸的。
老太太还不许他跟沈清烟在一起玩。
沈清烟刚来府里,几位少爷姑娘和她生疏,都不爱和她玩儿,每回他们玩作一团时,沈浔就看见沈清烟眼含着羡慕的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她太乖了,胆子也很小,一碰到他的目光就瑟缩起来,如果大姐姐在场,就躲在大姐姐身后,他看得出她想跟他们玩儿,但沈泽他们都蔫儿坏,谁都嫌弃她这个外头进来的小东西,沈泽还和他们说,她身上没准就有病,离她远点最好了。
沈浔常常见的就是大姐姐牵着她,大家看在大姐姐的面儿上,也顺带着她一起玩儿,但过后他就听三房的几个孩子小声骂着沈清烟是小拖油瓶。
大姐姐在哪儿,沈清烟这个小拖油瓶就跟到哪儿,大姐姐毕竟是姑娘,又是他们当中最大的,不常跟他们玩闹,有一回大伯母生病了,母亲带着沈浔去大房看望她,他们进屋时,大伯母靠在床头,床边上的大姐姐在做针线活,沈清烟乖乖的坐在床头,听大伯母教导大姐姐一些闺阁事宜,他看得出她听不懂,可能她还有点困了,张着小嘴巴打哈欠,大伯母很慈爱的在她脸上摸了摸,随后让丫鬟带着他跟她去吃糖。
那是沈浔第一次和沈清烟坐一起吃东西,沈清烟在大伯母的院子很自在,但不爱和他说话,丫鬟端来小糖糕点,他们各自吃各自的,她的脸粉嫩嫩的白,眼睫又密又长,吃东西时腮一鼓一鼓的,沈浔看了她好久。
沈清烟小口小口的吃完手里的糕点,被噎住了要喝水,沈浔急忙给她倒了水,看她喝下去好了,才绷着小脸摆哥哥的架子,“你怎么不叫我五哥哥?”
沈清烟舔舔嘴巴,望着他歪了歪头,“五哥哥好。”
沈浔欢快的笑了下,可一想到祖母的叮嘱就又垮了脸,老气横秋的背着手出了门,任身后的沈清烟一脸迷惑。
沈清烟五岁入府后,是府里最小的少爷,过了六岁就要启蒙了,府里有西席先生,沈清烟上课第一天就迟到了,西席倒没怪她,但她不知道坐哪里。
沈浔悄悄给她指身后的座位,沈清烟便背着小书袋走到座位上坐下,还跟他甜甜笑道,“谢谢五哥哥。”
沈浔本来也想笑,可西席先生在他桌上瞧着戒尺,他就坐直了身板。
下学时,沈浔才回头瞅沈清烟,敢情她根本没听课,趴在桌上睡的忒香,还流口水,沈浔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方小帕子,叠好了给她擦口水,就把她擦醒了。
这半年在府里,沈清烟已经学了不少礼仪,她在课上睡着,还是怕的,讪讪的去看西席,西席只是望了一眼沈浔,就收了书离开,沈浔便沉默的把那沾了沈清烟口水的帕子塞回袖子,沈清烟眨巴着眼睛说,“五哥哥,我没听课,你能讲给我听吗?”
沈浔板着脸说不可以,就抱起书赶紧跑了。
留沈清烟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当晚,沈浔被祖母叫去了福寿堂,祖母说他上课不专心,他认下了,祖母又说他不听她的话,让他不要同沈清烟搅和,他还在课上跟她说话,西席都与她说了,她还敲打他,“你和烟哥儿不同,你是祖母看重的孩子,祖母指着你光宗耀祖,以后你得承袭永康伯的爵位,你要争气,刻苦用功才能高中进士。”
沈浔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晓祖母对他的期望,但他也有点好奇,沈清烟是大伯唯一的儿子,大伯必然想着将爵位传给她,祖母却总说他才是能继任永康伯的人,祖母很早就想让大伯过继他,但大伯一直没同意,还把沈清烟接回了府。
他是知道祖母厌恶沈清烟的。
没几日是祖母的寿辰,府里热闹许多,几个小少爷都被安顿在祖母的福寿堂内,祖母这个老寿星接受他们的磕头,沈清烟在磕头时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把祖母手边的一杯茶给打到了。
沈浔瞧着祖母黑了脸,晚上寿宴过后,祖母就让沈清烟在院子里罚站,这会子天冷,小孩儿站久了也冻麻了,祖母让沈浔看着她冻的小脸发白,她的眼睫上还结了一层雪白的霜,她像个被冰雪雕成的娃娃,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