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炽羽恭恭敬敬地拜下去, 双手交叠放在地上, 额头触及手背。
他认真地拜了三拜。
之后直起身来, 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向上, 憧憬地仰视着陆万闲。
陆万闲眼中的柔和却一寸一寸被冰冷取代:
“陆某什么时候答应收你这个徒弟了?”
秦炽羽触及他眼底凛冽如霜雪的情绪,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未、未曾。”
“那为什么称师父在上?谁是你的师父?”
逼问一句比一句严厉,秦炽羽眸间满是茫然无措, 张了张嘴巴,竟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收不到徒弟, 趁着这个时机拜师,我就一定会答应你?”陆万闲哂笑一声, 这么许多日积累起的温和, 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艘画舫上,变成了那个随手把秦炽羽抛进河里的无情仙人, “秦炽羽, 你的算盘打得太好了。”
秦炽羽脸色苍白,声音里都打着颤:“我未曾、未曾这样想过……”
“是么?那你也没想过找盛家报仇了?你也没想过借着你天火灵根的天赋之才, 一定一日千里, 早晚会超过他们, 让他们爬在你脚下对你摇尾乞怜?”陆万闲也不看秦炽羽,兀自抚弄着袖口的皱褶, “现在可是你最好的时机, 不, 是你唯一的时机,只要你抱住了我的腿,那么自然可以留下来,留在玄门,享受这修真界第一大门派的种种好处……你敢说,听到韩惜见介绍玄门的种种好处时,你也没这样想过?”
此时秦炽羽脸上血色尽退,偏生陆万闲所说的这些话,他不能干脆利落地用一句“我没有这样想过”来回答,他想过,他当然想过,他想报仇,他不是为了看那些人摇尾乞怜,而是为了让他们也体会一次被践踏进尘埃的悲惨。
他紧紧咬着牙关,一句话也答不出,喉咙里涌上一股混合着苦药和血腥的怪异味道。
“起来吧,上床睡觉,明天早起跟我下山一趟。”陆万闲隔空弹指,一道劲风射.出,“扑”地打灭了秦炽羽身后桌上的油灯。
屋内骤然暗下来,浅浅的月光投入窗棂,照亮秦炽羽的半边脸,映着他眼中流光闪动,他忽而垂下眼睫,敛去汹涌的情绪。
陆万闲坐在椅子上,盘起双腿,闭目入定。
这时,他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不是那意思……”
天道系统。
“他是真心诚意地想拜你为师的。”
“哦?那我还得谢谢他了?”陆万闲在意识里不屑地回应。
“他是没选对时机,偏偏在你被韩惜见拒绝的时候。”天道系统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事儿和韩惜见没有半点干系。”陆万闲感到十分可笑。
“当然有,韩惜见拒绝你,你就收不到徒弟,秦炽羽这时候拜你为师,你才会觉得他是趁虚而入。”天道系统犀利地指出。
“你猜错了,我觉得他是趁虚而入,并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他的态度,真心实意拜师他就该去参加擢仙大典,去和那些后起之秀硬碰硬,光明正大杀进三十三名内,在拜师典礼上对我三百九口膝行奉茶!这才是真心实意。而不是找个荒山野岭、四下无人处,倒头便拜,好像笃定了我一定会于心不忍收他为徒一样。”陆万闲冷笑道。
“你真的希望他参加擢仙大典,正式进入修真界吗?”天道系统反问道。
不希望。陆万闲想,他当然不希望,否则也不会给秦炽羽找个俗世的人家托付了。
那么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呢,气秦炽羽没走拜师流程?气秦炽羽又把他当垫脚石了?气命运捉弄,他想收的徒弟收不到,不想收的徒弟上赶着拜师?
气的是这种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感觉吧。
气的是自己真的“于心不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又把秦炽羽带在身边了,又开始给他忙前忙后了,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了。
若不是今天秦炽羽提到“拜师”这个令他骤然惊醒的词,也许他还会一直这样暧昧不清地混下去。
陆万闲心意已定,明天,明天就把秦炽羽送走。
翌日,陆万闲下山走了一遭,探访韩惜见介绍的那户人家。
韩氏夫妇是一对宽厚和蔼的老夫妇,凭木工手艺过活,他们制作的木制器具非常精巧,不管在玄门还是凡世间都不缺销路。
如今,他们打算离开玄门,去中洲找个俗世城邑定居了。
老夫妇俩曾经有一个儿子,儿子从小就向往剑仙,一直希望能够拜入玄门,奈何资质有限,过了几十年也没能筑基。老夫妇俩就一直陪着儿子在外门住着,依靠做木工活给他买法器灵符,想圆他的剑仙梦。
如今儿子已经病逝,虽然没能实现拜入玄门的梦想,但一辈子都依着玄门生活,整日里都能看到飞剑掠过天空的白光,也算是十分幸运的了。
而老夫妇俩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他们已经收拾好行装,三日后就乘马车离开。
陆万闲拿着韩惜见的介绍信来,交给了老夫妇俩,对他们讲起来意,征求他们的意见。老夫妇俩听说有个可怜的十七岁少年,刚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