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以为,年年赈灾的饷银自国库拨下,真正到达地方用之所用的,三分居一也未可知,倒不如陛下从朝中选出两人,特派去福建。”常同甫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莳七明白他的意思,年年赈灾,年年拨饷,可经由层层剥皮,倒是喂饱了那些贪官污吏!
等这回大水之后,她第一个要收拾,就是这些魑魅魍魉。
“先生言之有理。”莳七微微颔首,朝群臣望去,“你们可有人自愿前往?”
自然是无人肯应的,众臣面面相觑,皆是纷纷低头缩了缩身子,生怕被陛xia zhu意到。
赈灾一事,虽说能造就一番政绩,可一个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细细衡量之下,还是不要贸然出头,更何况,福建天高地远,那里的水比朝堂还要深上几分,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别政绩还未做出来,率先一步被福建那边坑了一把就得不偿失了。
莳七见久久无人肯应,脸渐渐阴冷下来。
就在秦长殷见她面难看,心中心疼,正要一步上前之际,常同甫却开了口:“陛下,老臣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只是不知陛下”
“但说无妨。”莳七脸稍稍缓和些许。
常同甫捻了捻胡须道:“正是数月前被陛下革职的原工部侍郎漆平。”
他话音刚落,宣政殿立时议论纷纷。
漆平?此人刚正不阿,虽然之前被昭宁帝安排建造添香宫,可也是数次上疏劝谏,好几次都差点被昭宁帝处罚,还好那时有常同甫护着,不然漆平早就被江子卿的枕边风吹死了。
莳七冷眼看着朝堂上小声议论的群臣:“众卿家若是对人选不满,大可毛遂自荐。”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再无人敢交头接耳。
福建水患最终定下由常同甫推举的原工部侍郎漆平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袁彬鸿共赴福建处理此事。
袁彬鸿却是秦长殷推举的,莳七一听他的话,眼眸顿时眯了眯,这袁彬鸿究竟是不是秦长殷的人?她上朝数月,对袁彬鸿这个没什么太深的印象,隐隐觉得此人虽在都察院任职,却插科打诨。
秦长殷不管她怎么想,只是眸光灼灼的盯着她。
莳七心底狐疑,这厮怎么忽然这样看她,难道他知道了谣言是她放出去的?想到这里,她一阵心虚,飞快移开了视线,姑且就信他吧。
莳七在宣政殿刚下旨,却骤然想起福建乃盛临川的地盘。
他两人贸然前往,只怕赈灾的饷银拨下也还是层层扒皮,倒不如就让盛临川走这一遭,还能让漆平多注意着点,要是能揪出盛临川和福建布政使勾结的证据,那就再好不过了。
果不其然,消息一经传出,还未待莳七有所动作,盛临川已是到了文津殿面圣。
“让她进来。”莳七心底嗤笑一声,盛临川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盛临川轻提裙摆,款款而进:“嘉阳叩见陛下。”
莳七微微挑眉,这是要说正事的节奏?竟然改口陛下,而非皇姐了。
“平身吧。”莳七斜靠在椅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盛临川缓缓站直身体,神忧虑的开了口:“陛下,嘉阳听闻福建水患,淹没良田万顷,灾区满目疮痍,百姓们流离失所,一路乞讨北上逃荒。”
莳七微微颔首:“确实,朕已经下旨特命漆平和袁彬鸿即刻前往福建赈灾。”
盛临川闻言,低眸咬了咬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嘉阳曾在福建住过小半年,如今听闻福建受灾,心中实在难受,若是嘉阳能为灾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
莳七险些笑出了声,就差直接说出了口,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你且让那福建布政使不要克扣灾银,便算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了。
“嘉阳心底仁善,不如去万方寺替福建灾区念经祈福,也算是尽了心意了。”莳七面露温和的笑意。
盛临川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都把话递到她嘴边了,这盛夷安还听不懂!
“皇姐,嘉阳想随两位钦差一同前去福建。”
刚才还是陛下呢,现在又改口皇姐了。
莳七有些为难:“这怎么能行?你是大魏的长公主,如何能去赈灾?”
盛临川才不肯将这么一块到嘴边的肥肉就这样拱手让人,她泫然欲泣的抬眸看着莳七:“皇姐,嘉阳一想到京师歌舞升平,而福建的百姓却朝不保夕,就寝食难安,恳请皇姐让嘉阳走一遭吧。”
莳七眼底飞快划过一丝讥讽,京师歌舞升平?她寝食难安?她有什么道理寝食难安?这还没篡位呢,就开始把自己当皇帝了!
她抬眸瞥了眼利海,旋即佯装为难的样子。
利海会意,转向她低着头开口:“陛下,嘉阳长公主宅心仁厚,也是大魏的福祉,是福建百姓的福祉,陛下何不让嘉阳长公主随着去一趟福建,也好叫灾民知晓,陛下这心里惦念着他们,以显皇恩浩荡?”
莳七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连颔首:“利海,你说的不错。”
盛临川心底嗤笑一声,皇恩浩荡?等她于福建走完这一遭,皇恩不皇恩的,看谁人还记得。
莳七知道她心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