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走到廊桥上,双手撑着扶栏。
白色衬衣使他的背影看起来单薄却不失挺拔,领带被吹得翻飞,他就站在那里俯瞰着黑夜,也俯瞰着磅礴山影下的一切事物,仿佛不觉寒冷。
阿芙拉收紧领口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一种奇特芳香翕动在鼻翼中,她四下望去,很快就发现了香味来源——角落里放着两盆白色大花仙客来,最近刚在温室中培育出来,大概是斯普劳特教授搬过来通风,却忘记将它们搬回去。
阿芙拉下意识往暖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自然已经是一片漆黑。
里德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两株仙客来虽然生于温室,但也不会遇寒即死。倒不如说养在温室中,是在违逆它们与生俱来的本性。”
野生仙客来耐得住低温寒冻,这阿芙拉是知道的。而且眼下的初雪大概也不会持续太久,她也就不再担心。
两人一时无言,耳边只剩下雨雪在寂静夜晚中簌簌纷飞的细响。
阿芙拉将胳膊叠放在扶栏上,下巴懒懒地枕在手臂上,静静沉浸在这难得的宁和中。
宽大的魔法袍几乎掩住她半张脸,小雪粒挂在她纤长的睫毛和柔软的金发上,结成细小的冰晶。
里德尔垂眸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阿芙拉偏头回望:“我话少,你还不习惯了?”
“是有一点。”他手指抹在她冰凉的鼻尖上,带走一小片细雪。
阿芙拉只觉得,她好像神经紧绷了太久,久到连她自己都数不清已经度过了多少这样的日夜。
此刻站在这里,天地间一片清寂,除了风雪吹拂,再无其他多余的声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如同一段偷来的时光。
连日忙碌的时候,阿芙拉没有时间想这些。此刻一放松下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力不从心的。反观里德尔,他的人生仿佛不止没有上限,而且他也几乎不表现出倦意,甚至似乎以这样的节奏为乐趣。
想到这里,阿芙拉问道:“你不会觉得累吗?”
里德尔思忖片刻,比较道:“好像你让我心烦的时候,我会觉得更累一点。”
阿芙拉撇撇嘴,学着他的语气说:“只要你表现足够好,我怎么会让你心烦?”
“看来这段时间你胆子变得很大。”他虽然这么说,但也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过奖。”阿芙拉嘟囔道,“今年的初雪来得这么早,这个冬天一定会很冷吧。”
里德尔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有搭话。
过了好几分钟,他突然问:“德军最后一次空袭伦敦,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阿芙拉一愣:“好像不远了?不过我记得,这次空袭由于德军战力不足及培训困难,所以并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伤亡。我们到时候可以设法提醒大家注意躲避。”
这些年英德冲突持续不断,虽然活下来的人们还要继续生活,但区域化的战事始终没有停止。就在今年5月,英军还以德国工业区为目标实行了一系列作战计划。
“今年年底,英军会在这场反法西斯战役中落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久之后,德国再次实行报复。”里德尔手指轻扣扶栏,发出规律的声响。
“‘日冕计划’和‘摩羯座行动’?”在他的提醒下,阿芙拉反应过来了,“前者是英军行动,安排在今年年底,后者是德军最后一次发动对伦敦的空袭,在明年一月。”
里德尔似笑非笑:“你麻瓜历史学得还可以。”
阿芙拉不能不说没有沾沾自喜,但疑惑的心情很快将其淹没了:“所以你突然说这个,是想提醒我?”
“不行吗?”他扬眉道。
她才不认为里德尔会有这么单纯的好心:“你还是自求多福别这么轻易就死了吧。”
里德尔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顺着这个话题反问她:“我要是死了呢?”
阿芙拉微微一怔,笑眼动人:“你这种人,要是死了,可不会有人哭你。”
里德尔定定地看着她,阿芙拉险些以为他要算账了,没想到沉默半晌后,他岔开了话题:“上次黑魔法防御课上的训练,还记得吗?”
阿芙拉纵然不解,还是照实点点头。
他淡笑:“那下次再遇到蛇,就不会吓破胆了?”
“我什么时候吓破胆了?我可不只会对付蛇,你想试试吗?”阿芙拉直起身子问,“到底怎么了?再问下去,是不是就该快进到羞辱我的各科成绩,并认为我明年的考试堪忧了?”
“我可从未质疑过你的成绩。”里德尔道,“是你说的,我惯会折磨人。既然如此,我可不能担一个虚名。”
“……你对自己的认知好像有什么误解。”
他沉沉的眸色犹如暗海,里头翻涌着阿芙拉看不懂的情绪,和以往都不同。城堡外壁上的火光经年不熄,里德尔就这样站在交杂的光影中,一半是雪光,一半是暖色。
可他的脸色依旧那样苍白,细雪凝结在他的眉眼上,使他看上去那样遥远,仿若游离于人世之外。
阿芙拉踮着脚上前,抬手触碰他的脸颊。她原以为里德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