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不知道她在这里呆了多久。
维尔塔宁走进来时,看见她双眼无神地抱双膝瑟缩在床边,身上乱七八糟地裹着一床薄被。
地板上、四周的墙壁上还有天花板上到处是血,床品自然也不能幸免,阿芙拉置身其中,身上一半素净一半狼藉,脸面一半苍白一半猩红。如同出现在邪典中的圣文,又如同落在地狱里的天光,格格不入的割裂感为眼前的场景增添着诡异感,但偏偏维尔塔宁用魔杖打亮灯光的一刹那,白光落在阿芙拉身上,照亮着眼前的不堪,她却仿佛从她身上看见了神性。
脚下是淖污浊潭,伏尸流血,她涉身其中,无悲喜亦无怜悯。维尔塔宁没由来地想,规定神必然要慈悲渡世,这是一种人为的暴力。
她收回目光,点燃手里的烟。烟雾让场景朦胧起来,她望着这里的一片血污,不免生出些愁绪。
阿芙拉终于眼皮动了动,抬头看向她。
维尔塔宁居然还活着,还回到这里如常活动着。阿芙拉确信,那就是她。
而这房间里这么重的味道,区区一根烟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阿芙拉有很多事想不通,比如她为什么还回到这里,比如她是如何从里德尔手里光明正大地逃出来的。这意味着她说的都是实话——她是忠于里德尔的。
是她和盖勒特之间的契约作废了吗?还是她认为到此为止已将人情全部还清了?
那么,阿芙拉还能相信她吗?先前她助她完成的计划,还能当作行之有效的一部分吗?这段时间她一直悄悄留在庄园里吗?
阿芙拉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眼下大脑已经不容许她处理更多的复杂信息。
“我早说过,他要验证就验证,我从不怕。即便他要换一种方式,即便他要我喝下‘凤凰涅槃’来证明自己,也是一样的。”维尔塔宁悠悠地吐着烟圈,似乎从阿芙拉眼里看到了警惕和质疑,但是没有解释更多,“乔伊斯刚刚在庄园里解决了两个人,所以没能及时赶过来。但我想,你已经等到了另外的人。”
阿芙拉用一种敌视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危险的豺狼虎豹。这让维尔塔宁觉得很挫败,好像她们又回到了最初的关系。
“别这样看着我,亲爱的。这场游戏可还没有结束呢,无论之于你还是之于我。”她无奈地说道,话锋一转,“这里的气味可真够呛。你还不走吗?我猜你不会想看到我是怎么清理这里的。”
走?她能去哪里呢?
阿芙拉动了动,木然地向着门口走去。
路过维尔塔宁身边时,她忽而扭头看着阿芙拉,一副兴味犹然的表情:“戒指和手帕是我拿给里德尔的。”
阿芙拉顿了顿,听她继续问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在他面前坚持己见的——我很好奇,有关穆勒真实身份的信息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最后一句话被压得声音很轻,在雨夜的噪音中几不可闻。
阿芙拉扫了她一眼,显然是拒绝回答的。
“药剂室里的许多魔药余量不足了。”阿芙拉说道,“假如你最近不是闲得实在没事做,就最好让魔药补充的速度慢一些。”
“哦?这是威胁吗?”维尔塔宁惊异于在经历这样的冲击和变故后,她还能有这样的心力和精神。
阿芙拉没有再回应,她一言不发地离开客卧。
至于维尔塔宁刚才好奇的问题——即便她们关系如常她都不可能告诉她,更何况现在局势未明。
这个答案会和今夜的其他秘密一样,永远烂在她肚子里。
她出来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阿米克,对方看见她一身过于夸张的狼藉,先是愣在原地盯着她看了半天,而后试图解释些什么,但说得结结巴巴:“我……我按你说的做了,但是我不知道是否……你,你还好吗?”
他察觉到不对劲后,第一时间将情况上报给了里德尔。这很好。
虽然情况有些超出预料,但阿芙拉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她打断他说道:“大概经过我已经知道了,你辛苦了。”
她看上去很疲惫,不像有兴趣继续交谈的样子,阿米克张了张嘴,只能暂时把剩余的话咽回去。
阿芙拉则忐忑地想,不知道里德尔有没有离开。她现在只想把自己好好清理一番,然后先好好睡一觉,养足精力再说。
房间内灯火未熄,她推门进去时,竟然发现里德尔已经睡下了——这实在太反常,以至于阿芙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在,他似乎完全不打算理会她,阿芙拉于是自顾自地走进浴室,把自己从头到尾清洗了一遍。
在她淋浴的时候,血水从她的身体和头发间冲出来,顺着地上的水流最终汇聚到下水口。她冲洗了很久,但好像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净,直到她从浴室里出来时还能闻到自己身上萦绕的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奇怪的是,这期间里德尔似乎一直沉沉地睡着,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床头的台灯开着,他也没有要将它熄灭的意思。
难不成他是在等她回来吗?阿芙拉想着,但这仅仅只是种自嘲——她可没有自作多情的喜好。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上前,试探地喊了他一声,但床上的人依旧没有给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