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研究员的解释,宗澜显得很平静。
因为这一切,全部都在艾子墨留下来的那份文件里详细阐明。换而言之,他很久就翻阅过,清楚其中任何一条流程。包括进行麻醉,急速低温,抽离意识,将低温仓运送到太空站等一系列后续手段和措施。
科研人员以为他是不愿意,但一想到这位青年要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到底有些于心不忍,正在同他解释:“其实这个方案还是有一定生还几率的,如果我们能够在噩梦之主降临之前找到解决办法......”
“好了,不必再说了。”宗澜打断了他:“笔呢?”
老实说,这些解释太过苍白无力,不过就听着好听罢了。
先不说物理手段对噩梦之主有没有用还是一说,这种更高维度的意识,只要是容器还存在,一般都能够降临。而且不会受到空间限制,即使用核推进器将放着宗澜的冷冻仓瞬间从空间站推入太空,噩梦之主也能一瞬间回到地球。
面对高维生物,时间和空间都不管用。
宗澜拿过笔,没有在文件上多看,而是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后,他抬头问道:“现在就可以躺进去了吗?”
“啊,哦,是的。”研究人员也想到宗澜竟然签的这么干脆利落:“冷冻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入麻醉状态。”
接下来,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最后还是研究人员率先打破了沉默:“嗯......您不需要在进入麻醉状态之前,吃一顿丰盛的晚餐吗?”
宗澜:“不用。”
研究人员挠挠头:“那您不用同自己的亲朋好友告个别吗?我们其实并不是那么着急的。”
一年都等了,急不来这几个小时。
宗澜淡淡地道:“我选择来到这里,本身就是同所有人告别过了。”
即使他在说谎,他只是做了单方面的,无言的告别。
“那、那好吧。”研究人员叹了口气:“请随我来。”
两人走到隔壁一间手术房内,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手术台,周围站着一圈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手里早已准备好麻醉器械。
“请您躺到手术台上。”
宗澜按照指示,躺了上去。
“接下来,我们会先让您进入麻醉状态,并且随时监测您的睡眠状态,等您转入深度睡眠后,手术台才会被转移进低温舱内,并且接通氧气。在这个过程中,您不会感受到任何的痛苦,如果准备好了的话,可以示意开始。”
宗澜:“现在就可以开始。”
很快,医生们就帮他建立好了静脉通路。
看着全麻诱导药没入他的手臂内,宗澜逐渐感到意识开始昏沉。
很多人形容全身麻醉过程都很奇妙。
有人说他们的魂魄飘起来了,以第三者的角度观看手术;也有人说他们就好像睡了一觉,做了个美梦;也有人睁眼闭眼,一场漫长的手术就过去了。而麻醉醒来后,不同人的表现情况也不同,有像喝醉了酒一样胡言乱语的,也有精神恍惚的,可惜宗澜想,自己应该是感受不到深度麻醉苏醒后的感觉了。
躺在冰冷手术台上,意识彻底陷入昏沉的最后一秒,宗澜忽然想到了另一张和他极为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
L应该还在等他回去吧。在那个堆满文件,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他或许坐在办公桌上把玩摆件,靠在床头看书,也有可能百无聊赖地通过该隐下达命令,给主教们找点事情做,把这群下属指挥地团团转,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等到晚上,L就会发现不对了。因为宗澜没有回来。
他会到处去找自己,会给宗澜小队的成员打电话,可小队成员也不知道宗澜去了哪里。然后L就会一直寻找,发动修道会会长的权限,满世界找人,或许还会利用艾子墨赠予的尖顶议会的权限。当然,他还是找不到。
因为艾子墨的日记已经被宗澜烧掉了。他和艾子墨一样,都宁愿L永远不要知道自己身世真正的秘密,不知道自己被流放的真实目的。
再然后,在这个世界被噩梦之主毁掉后,L还会在荒芜的空间和时间里流浪下去。并且因为宗澜的不告而别,再也不出现,L可能也会恨他,恨他一声不响地抛弃自己。
在这个时刻,宗澜完全理解了艾子墨的心情。
“即使你会恨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因为死了,就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啊。所以,我希望你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宗澜这么想着,生平头一次,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脸上缓慢滑落。
一切都陷入黑暗。
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宗澜仿佛成了游荡的魂灵,意识混沌起伏。
黑暗里,有人叹息着吻去他的眼泪。
那触感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温暖,就好像真实存在一般。
“你一点也不听话,亲爱的。”
恍惚间,宗澜好像听到那个好听的声音靠在他身旁,低声说着:“我们是同一个人,难道你以为,这些事情可以瞒得住我吗?”
可宗澜太困了,太累了。在药物作用下,他的思绪像生了锈那样,根本无法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