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历四年,山河一片大好,万里疆土执于一人之手,家国安定,四方安稳,老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美滋滋。
正午日光浓盛,太阳晒得人打蔫,思乐街却照旧人来人往,一顶颜色喜庆的花轿子从豪门官邸里抬出来,大家伙儿翘着脚伸着脑袋去看,神色各异,有人惊讶,有人羡慕,也有人不屑。
这里是乾朝的国都平阳,有钱有势的世族都聚集在此处,同样,这里也有许多生活在底层的普通民众。不屑的都是有钱人,羡慕的,自然是底层穷人。
有刚来的看客不大懂,随意拽位路人,挠头道:“这是怎么了?今儿个怎的这般热闹?”
被拽住的路人嗟牙道:“你不是本地人吧?”从古至今,生活在皇城根底下的人都有股与生俱来的得意劲儿,梗直起脖颈子,路人继续道:“户部侍郎林岳你应该知道,他也算是咱们平阳城里的名门大户了,三位相爷估计也没他有钱。他家唯一的掌上明珠、林桑青林大小姐今天出阁,嫁的乃是当今圣上。天子家又要添新妇,阵仗能不大、场面能不热闹么!”
刚来的看客这才明白过来,朝那厢热闹非凡锣鼓喧天的场面看了看,欲言又止道:“咱们圣上……”天子脚下隔墙有耳,他赶紧刹住脚,叹口气道:“哎,又是一桩政治联姻,侍郎君怎么舍得把唯一的姑娘送进宫里遭这份罪呢。”
路人洒脱摆手,“管他呢,咱们一不当官二没权势的,也就拣个热闹看看,遭不遭罪谁知道。没准侍郎君的女儿合圣上眼缘,讨圣上关心,将来生下位皇子和公主,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可就得以保全了。哪里用得着和咱们一样,整日为了生计奔波。”
大红花轿渐渐抬远,户部侍郎到底家大业大,光是给女儿的嫁妆就有十九个箱子,这还不算上陪嫁的马匹、房内摆设。一帮人浩浩荡荡往皇宫所在的方向开去,似乎想告诉世人,他们家有钱,他们家小姐嫁得好。
多少未嫁女儿看得眼红,恨不得坐在轿子里的是自个儿。
但,这个未嫁女儿里头绝对不包括林桑青。
她挤在汹涌的人潮里,以默哀的心态看着大红花轿抬远,心里一点儿都不羡慕,甚至,还有些可怜林小姐今后的处境。
皇宫啊,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对林小姐的默哀还没完毕,手臂上陡然传来痛感,伴随疼痛一起出现的,还有粗噶暴躁的中年女声:“快点回家做饭,看什么看,不会是想要我伺候你吧?”
她被打得多了,这样的疼痛在她眼中不过是小菜一碟,像掸蚂蚁一样,轻轻在手臂上搓两下,笑嘻嘻道:“娘,你不觉得有意思吗,户部侍郎的女儿也叫林桑青,她和我同名同姓呢。”
林夫人不屑一笑,唾沫星子开始飞溅,“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海了去了,可惜啊,同人不同命。林小姐年芳十七便嫁了人,嫁的还是咱们圣上,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你呢,今年都二十了,还赖在家中吃闲饭,你怎么配和林小姐比。”
林夫人嗓门大,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个伸长脖子看过来,有几个人还从兜里掏出瓜子。又说老姑娘,又说嫁不出去,林夫人说的话句句扎心,给谁听了都要动气。
林桑青被这样的刀子捅得多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再生气,也许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她没能控制住自己,当街和林夫人叫起板来,“娘,我本来不想说,但是你既然提到我二十岁了,那我就不得不说了。大姐今年都二十一了,也待字闺中没出嫁,同样是你的女儿,你为何总是揪着我嫁不出去的事情不放?”
林夫人眉毛散乱颧骨突出,实打实一副凶相,生气的时候看着甚是吓人,“你姐再怎么嫁不出去也比你强。”她掐腰道:“你姐不出嫁,那是我和你爹舍不得她嫁出去受婆家气,多少青年才俊来咱们家提亲,门槛都快要踏破了,我一直没点头。你看看,这么多年有人来向你提亲吗?”
青年才俊?门槛都快要踏破了?林桑青想笑,她娘真是撒谎不脸红,自大姐及笄之后,共有两位男子来家里提过亲。一位身高七尺体重200斤,一位流里流气纯是混混头子,哪里配得上“青年才俊”这四个字。
积累了一段时间的怨气压在心底,像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亟待找个缺口释放出来。她没给林夫人留面子,冷冷哼一声,一股脑儿道:“饭是我做,衣裳是我洗,我像个奴婢一样伺候你们,到头来一句好都没落着。反正大姐放个屁都是香的,我在身上涂满香粉也是臭的,当娘的偏心到这种境界,也是闻所未闻。”
林夫人虽然粗俗,却一向最好面子,若有谁在背后偷偷议论她,并被她知道了,能一直找上门骂个三天三夜,非得让对方赔礼道歉才作罢。林桑青虽是她的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也让她没法忍受。
“小贱人,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竟然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她气得脸颊通红,随手抄起旁边摊子上卖的擀面杖,重重打在林桑青身上,口中数落道:“我打死你个不孝女,我打死你。”
林桑青挺直脊背,以傲然的姿态迎接擀面杖的捶打,咬牙倔强道:“打死多好,活着我嫌累,死了一了百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