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皇上往后不来繁光宫用午膳了,梨奈比任何人都失落, 午后日光温暖, 她陪林桑青蹲在墙根底下晒太阳,叹了大概十口气后,无比惆怅道:“小姐, 您说男人怎么这么善变啊, 菜好吃的话, 就一直吃下去好了, 宠爱谁的话, 就一直宠爱下去好了,作甚挑三拣四喜新厌旧, 真是让人看不惯。”
沐浴着温暖的日光, 林桑青昏昏欲睡道:“喜新厌旧是天下人的通病, 不单男人善变, 女人亦善变,等梨奈你长到二十岁, 便能明白这个道理了。”
梨奈今年才十五,要等到五年后才能明白这个道理,迎着日光摸了摸鼻子,猛然想到什么, 梨奈睁圆眼睛道:“对了娘娘, 皇上不是让您去舞苑练舞么?咱们要抓住这次机会, 重新把皇上的心夺回来!”她赶紧跑进殿内, 三下两下抓起一件披风, 手脚麻利地披在林桑青身上,使劲把她拽起来,“还晒什么太阳,走吧小姐,咱们去绮月台!”
懒懒散散地任由梨奈拽着她起身,林桑青把脑袋埋在披风里,瓮声瓮气道:“梨奈,你要晓得,皇上的心永远抓不住,倘使碰巧抓住了,也会烫得你不得不松开手。”
这是多少漂亮前辈用自己的生命实验出来的真理。
绮月台建在皇宫中轴线最西方,向来是宫中最热闹的地方,这里有闻名天下的乐师,亦有令五陵年少争缠头的舞姬。没有表演的日子里,乐师与舞姬便在此处排练用来取悦皇亲贵族的歌舞,他们偶尔也会当一次师傅,教授有需要的妃嫔跳舞。
据说,绮月台建于二十多年前,是周朝的皇帝为了他心爱的贵妃而建的,他们打算将这里作为别居。楼阁建成没多久,北界叛臣呼延瞬便率兵马夺取了城池,绮月台成了呼延瞬和靖尧郡主的欢愉之所,他们在此处欢歌燕舞,将天下搅和得民不聊生。
率领义军打进皇城,入驻启明殿后,新皇萧白泽本打算推倒这座辉煌而奢靡的楼阁,却被当今的太后拦了下来,太后道:“罢了,留着绮月台吧,费了不少银子建成的,推了多可惜。白泽,你要以此台为鉴,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万万不能走前人的老路子,做专宠昏庸的君主。”
从那以后,绮月台成了宫中的歌舞馆驿,萧白泽从未踏足过这里。它不再是奢靡的君王别居,而是一位见证者,见证了三个朝代的兴衰更迭。
岁寒冬至,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树叶、花叶皆凋零殆尽,往绮月台去的一路上,看到的尽是光秃秃的树干,偶尔看到棵含苞待放的山茶花树,林桑青便要激动一番,拽着梨奈停下来观赏片刻,清嗅花香。
磨磨蹭蹭走走停停,直到日头西斜三分,她们才抵达绮月台。
爬了半晌的台阶,累得气喘吁吁,终于上到绮月台主殿,双脚刚落在木质地板上,耳边便传来低低的议论声,“这是哪位娘娘,怎么懒洋洋的,一点嫔妃的仪态都没有,倒像是宫外随处可见的官家小姐。”
林桑青不由得竖起耳朵:呀,这是在说她吗?
“嘘,小点声儿。”忙有人制止先头说话那人,“你刚来没多久,八成还不知道,她是近来得宠的林昭仪,皇上总去她宫里,你要仔细些,别让昭仪娘娘听见了,不然可有你受的。”
“她就是林昭仪?”先头说话那人显然不屑,“呵,她再得宠,还能越过我们家娘娘去?不过是仗着自己会做菜罢了,以为抓住了皇上的胃便能抓住皇上的心,真是痴人说梦。皇上现在生我们家娘娘的气,等气消了,还会回过头宠爱我家娘娘的。”
制止她的宫女晃了晃身子,将自己藏起来,“嘘,你快别说了,昭仪娘娘似乎听到了。”
眉心微动,林桑青不动声色地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宫殿右侧墙角边。不知怎的,不论是宫外的家庭妇女,还是宫内的聒噪宫女,都爱在墙角边上说人坏话,听墙角一词的由来大概就与此有关。越过厚重的木门,缓缓向殿内走,她侧首教育梨奈,“听到了吗,以后可不许和她们一样,私底下议论别的娘娘,若是让正主听见了,她们不计较还好,若是计较起来,我出面都保不住你。”
梨奈“唔”一声,凑近她,压低声音道:“娘娘,要不要我去吓唬吓唬她们,让她们长长记性?”
她摇摇头,“不需要,从那个宫女方才说的话来看,她八成是柳昭仪宫里的人,我和柳昭仪之间已经有了嫌隙,若处置了她,她回去添油加醋说上一番,日后柳昭仪更要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长此以往,我还有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那个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桀骜美人儿才不会去思考是她宫里的宫女有错在先,而是会觉得她在变相针对她,继而借题发挥,将她视为毕生的死对头。
可能以后走路上碰着,不单要拿白眼仁对她,还要用口水吐她了。
她正想为没脑子的柳昭仪叹一口气,身后陡然传来声怒斥,“放肆!”林桑青吓得顿住脚步——嚯,谁啊这是,竟然动如此大的气。
她惊讶地回身,只见刚刚和梨奈谈起的柳昭仪正站在西斜暮光下,她今儿个穿了身月牙白素牡丹曳地裙,罩一件素绒绣花袄,又披了件百花厚斗篷,衬得一张脸蛋儿无比精致白皙,美得令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