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微抬, 柳昭仪凑近箫白泽, 软着声儿撒娇道:“皇上,臣妾突然不想看花了, 不若您陪臣妾回宫吧,臣妾新学了一支曲子, 是江南水乡那边的, 您听听臣妾唱得如何。”
啧,这娇撒的, 同为女子的林桑青都觉得半边身子酥了,箫白泽艳福不浅。
林桑青晓得,她今日特意演的这出戏并不能对柳昭仪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打击,皇上还是会照常宠爱她,不论是为了什么。她只是想恶心恶心柳昭仪,顺便提点提点箫白泽, 让他别忘了,他现在宠爱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倘使箫白泽看出她的想法也无所谓, 觉得她心思深重也无所谓, 她又不图他的宠爱,作甚要他觉得她纯洁如纸呢?
箫白泽最后凝视她一眼,不知在想什么,转身执起柳昭仪柔软的小手, 语气平淡道:“走吧。”
林桑青伶俐躬身, “臣妾恭送皇上和柳姐姐。”
柳昭仪不动声色地睨她一眼, 神情高傲而冷漠, 走出去十几步远之后,还是不甘心地回头瞪了她一下。
林桑青朝她笑得风和日暖。
碍眼碍事的人都走了,林桑青突然觉得心里畅快不少,她怡然自得地偏过头,隐约看见重重枯黄树木那头有个人影,从身形轮廓来看,是擅长做桂花糖蒸栗粉糕的方御女。
应当也是趁着天气晴好来逛御花园的,只是不知她在此多久了。
见她回望她,方御女咬咬嘴唇,突然扭头急匆匆离去,只留给林桑青一个仓促的背影。丈二摸不着头脑,林桑青甚为不解——噫,方御女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梨奈扯着纸鸢线跑回来,在她面前立定,气喘吁吁道:“小姐,还要继续放吗?”
收回视线,林桑青翘起二郎腿,懒散地靠在石头上,“放,为何不放,天气这样好,可不能被某些人某些事搅和差。梨奈你再跑得快一些,只有跑得足够快,纸鸢才会飞得高高的。”
梨奈拽着纸鸢跑开,自信满满道:“好的娘娘,奴婢便让您看看什么叫一飞冲天。”
梨奈放纸鸢的技术的确不赖,此刻正值正午,那只造型怪异的纸鸢乘风飞起,一头扎进望不到边的天际之中,渐渐变成团墨点。林桑青干脆躺倒在石头上,用指头放在眼前轻轻一遮,便完全看不到纸鸢了,她望着澄透的晴空怔怔出神,灵魂像出窍了一般,恍惚而迷离。
她还是无法喜欢这诡谲的深宫,这里没有嗓门大但很好说话的卖包子大妈,没有爱跟在她身后蹭吃蹭喝的大黄狗,没有装在油纸包里的糖酥饼,这里的一切都很精致,精致到让人心生厌烦。
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朝着天空打了个哈欠,准备小眯片刻,好生让太阳晒晒体内的浊气。
没等完全眯着,身边突然响起仓促的脚步声,接着,她的鞋袜不知被谁脱了,她忙坐起身,动动脚丫子,大惊失色道:“谁!”
方才离去的方御女竟折返回来,手里还拿了个白瓷小药瓶,药瓶的口子用茜素红布塞子塞住了,里头不知装的是什么。
她忙把脚缩回屁股底下垫着,“方御女,你这是做什么?”
方御女把她的脚从屁股底下拽出来,拔开白瓷小药瓶上的塞子,一股浓重的酒味涌入鼻腔,“别动,”她道:“这是我娘教我做的跌打酒,治疗腕伤有奇效,抹上它疼痛会减轻不少。”
原来,她一声不吭地离去,是去拿跌打酒了。
自从皇上误中雷公藤之毒以后,方御女便很少出来走动了,她虽晓得自己能全身而退除了原本清白无辜之外,还有林桑青的鼎力相助,却也没刻意去繁光宫道过谢。
但显然,嘴上没提“谢”字,她全都记在心里。
她们同为皇上的女人,位分有别,但地位是一样的,方御女不该这样蹲下身子为林桑青擦药酒。
“你很漂亮。”脚腕处冰冰凉,心里却暖融融的——除了爹爹外,这还是头一次有外人帮她抹跌打酒呢。林桑青噙着温和的笑看着方御女,真心实意道:“尤其是这双眼睛,比启月潭的潭水还要干净,好像藏不下污垢似的。”
许是很少被人夸奖,方御女的脸上慢慢浮起两团红晕,她专心替她擦拭脚腕,抿着嘴唇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平和”二字,心里慢慢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林桑青倏然觉得这一幕甚是熟悉,似乎许多年前,她们也曾在这样的日光下共处过。
然,她不过是宫外普通的女子,方御女在入宫之前是厨娘,她们毫无交集。
八成也是错觉罢了。
她眯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时光,正打算再夸夸方御女,让她脸上的红晕弥散得再多一些,远方倏然传来女孩的哭声,由远及近,声音端的是无比熟悉。
她睁开眼,目光平静的向哭声传来的地方看去,浓淡相宜的日光下,梨奈捂着脸哭泣,她手中的纸鸢被一个宫女夺了去,那宫女虎背熊腰,一看便是蛮横的人,见梨奈哭了,她非但不把纸鸢还给她,还张嘴笑得桀骜,“呵呵,装什么天真烂漫呢,大冬天的放纸鸢,你脑子里没进水吧?我可告诉你,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家主子打的,希望它能教会你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