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安姑姑往香炉里添了些沉香, 袅袅烟雾如云般四散弥漫,转眼间室内便已盈满香气。太后闲适的呼出一口气,眸光漫不经心的放在宁妃身上, 凤眸轻抬, 意味深长道:“宁妃坐那么远做什么,难道还在生哀家的气?”
宁妃将身子转向太后,匆忙辩解道:“臣妾不敢。”
太后一向不待见宁妃,可能因她的出身不高, 而箫白泽又过分宠爱她的缘故,别人做错事情太后兴许薄责两句也就过去了, 宁妃一旦做错了事情,太后总要格外为难她。
“如霜后背上被断针所刺的划痕还在, 一时半会儿消不掉,哀家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无意, 若是无意还好, 哀家责罚过你倒也罢了, 若是有意——”冷眼望着宁妃, 太后拉长声音道:“哀家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当年还做皇后的时候,哀家便最厌恶居心叵测之人, 现如今做了太后,哀家仍旧厌恶居心叵测之人。你不要此为此事便这么过去了, 御廷司的人一天拿不出说法, 你便一天不得恢复协理六宫之权。”
太后一直反对萧白泽把协理六宫之权交到宁妃手上, 她更属意淑妃,因为宁妃做事情一直稳重有加,很少出纰漏,太后便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拿下她的协理六宫之权。
这次的事件终于给了太后顺遂心愿的机会。
态度谦卑的垂下头颅,宁妃温婉顺从道:“是,臣妾定当反省自身,以后行事更为谨慎小心,不会再辜负太后和皇上的信任。”
“信任?”扶着已经被摸掉色的椅子把手,太后冷若冰霜道:“你已经辜负了皇儿的信任。”
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宁妃将头垂得更低,透过稀疏的刘海可以看见她的眼圈是红的,显然,宁妃心里很是委屈,左不过她不敢同太后争辩,只能把满心的委屈往肚子里咽。
林桑青有些犹豫,她不知该不该为宁妃解释——内廷司的宫人来取走淑妃穿去祭天仪式的华服之前,她可是把华服展开来抖动过的,凭她抖动的剧烈程度,别说断针了,就算有线头也该被抖掉了。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她应该把实际情况告诉太后,帮助宁妃洗清冤屈。但太后一直不喜欢宁妃,她若站出来替宁妃出头,只怕太后的怒火会牵连到她身上。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除了需要箫白泽的宠幸之外,她还需要一点太后的喜欢。
帮太后讨厌的宁妃说话,便等同于间接得罪太后,这种事情做起来很有风险性,得仔细权衡权衡。
她这厢正犹豫不决着,在做有良心的人和识时务的人之间摇摆,耳边乍然响起一声清脆而委屈的呼喊声,“太后!”宁妃身旁的宫女疾呼一声,突然跪倒于地,“太后明鉴,我家娘娘……我家娘娘是冤枉的!”
满殿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光影错落的启明殿内,淡淡的龙涎香味弥漫不息,侧对着大门的方位挂了一副字画,上书亲贤远佞四个字,某位对外宣称感染风寒的青年横躺字画下的龙榻上,胸膛起伏有序,发丝松散凌乱,正闭着眼睛假寐。
魏虞推开关的严严实实的殿门,迈着平缓的脚步进去,转身阖上殿门,他对箫白泽道:“听闻你感染了风寒,我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走到他身旁,留神打量打量他的脸色,须臾,挑眉微笑道:“好家伙,这眼圈重的,昨夜一晚没睡吧。阿泽,依我看,你这不是风寒,是心病啊。”
缓缓睁开眼睛,箫白泽漫无目的地凝望眼前的一片虚无,以手臂撑起脑袋,呓语一般喃喃道:“魏虞,我昨日做了一件错事,且错得很是离谱,我诧异于自己竟能做出这种不知轻重的事情,心中又恼又悔,一夜都不曾安枕。”
白底的布鞋踩在干净的地面上,纤尘不染,魏虞走到龙榻边,抬头看着苍遒有力的四个大字,顿足平声道:“你没做错。”
箫白泽执拗道:“我错了。”
他坐直身子,将双脚放在地上,神情恍惚而忧伤道:“昭阳是昭阳,林桑青是林桑青,她们虽有着共同的过去,但说到底,她们现在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昭阳的身份被彻底清洗,现在的她只是个不记得过往旧事的富家千金,名唤林桑青,我应当让她以林桑青的身份度完余生,不应告诉她真实的身份。”
“我想了一夜,那份过去太沉重,亡国之痛、失亲之痛,样样都能将她摧毁,让她糊里糊涂的过完这一生也就罢了,作甚……作甚要让她记起那些痛苦的记忆。”眉心拧成一个难解的疙瘩,他用期望的眼神望着魏虞,“魏虞,你的医术一向不赖,宫里的庸医们不能与你相比,那你能不能制作出让人忘掉一天之内所发生之事的药丸?”
自来熟地摸过两只茶盏,魏虞给自己和箫白泽分别倒了一杯水,递一杯茶水给箫白泽,他为难笑道:“魏某只是一介庸医,哪里有本事制作这种东西,何况,要是真能做出这种东西,天下岂不是要乱了套。”捧起自己那杯茶盏浅啜一口,他语重心长的对箫白泽道:“阿泽,相信我,你没有做错。”
“昭阳也好,林桑青也好,她的过去始终摆在那里,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没忘记昭阳是谁,她便始终是昭阳,等到世上再也没有人提起昭阳这两个字,大家都不记得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