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日光抬起手腕, 林桑青望望色泽通透的玉石手串,又壮着胆子看面目全非的西宫太后一眼, 如实道:“这只手串吗?是宁妃姐姐送给我的。”
西宫太后怔怔收回视线, 垂下眼睛, 她喃喃重复道:“宁妃, 宁妃……”
似乎只记得这两个字。
远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唤声,“夫人!”宣世忠一路小跑过来, 额上亮晶晶的, 应当是汗珠, “奴才找了您许久, 您2怎么到这儿来了。时辰不早了, 咱们赶紧回去吧。”
林桑青转身朝他,笑着解释道:“走错了路,没注意, 就走到山上来了。走吧, 咱们回去。”她想遵守礼数, 向西宫太后道别,回过头, 容貌怪异可怕的西宫太后已不见踪影,该是进到宅邸中去了, 只有那位苍老的阿婆仍在宅邸门前忙碌着。
想了想,她还是作罢, 安静的随着宣世忠下山, 往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
走到山脚处, 她仰起头颅,遥遥望向那所掩藏在绿叶中的简易宅邸,原本安静平和的心脏猛地抽紧一下,微微疼痛,不知道作的什么妖。
马车在平整的官道上行驶,沿着来时走过的路,晃晃悠悠驶向全乾朝最繁华的所在——皇宫。
端午节过后,下一个有意思的节庆便是七夕了,七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的节日,普通人家的姑娘最喜欢在七夕这日上街,看看花灯,吃吃零嘴儿,没准就碰到心仪的男子了。
似林桑青这种已嫁入皇宫的少妇,已经没有过这个节日的机会,重阳节倒是可以将就着庆祝一下。
眼下离七夕还有个把月,皇宫中居住的都是有身份的后妃和女眷,不能与普通民众一般欢庆七夕,是以用不着筹备什么宴席或者晚会。
可以放松一段时日。
那日一别,萧白泽果真忙得脚不沾地,他吃住都在启明殿中,从不去任何妃嫔宫里,有时半夜时分,月悬中天,启明殿的灯烛还亮着,直到天快亮时才熄灭。
林桑青很是担忧他的身子,那位爷底子不好,体内还有未清完的余毒,若是累过了头,导致体内没清完的余毒加重,他没挨过去,毒发身亡了,那可怎么好。
她不就成了寡妇吗!
隔两日,趁着去启明殿给他送午膳的时间,林桑青一壁使劲往他碗里夹菜,一壁像老嬷嬷般在他耳边碎碎念叨,“皇上,我晓得你近来忙碌,但是再忙你也要按时吃饭,不能图省时间瞎吃些东西对付着。还有,你昨夜什么时辰睡下的?我怎么听白瑞说你看了一个通宵的文书?你可以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胡乱糟践着,但是在糟践身子的时候你有没有替我考虑过,若是你累坏了身子,我一个柔弱的女人家,该如何走完剩下的人生之路?”
萧白泽自是无所谓,他爱林桑青,顺便连她聒噪的唠叨声也一并爱了,林桑青唠叨的时候他吃饭吃得格外香甜,一本满足。
与萧白泽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魏虞可招架不住。
温文尔雅的气度不改,他轻轻掸开落衣服上的饭粒,向林桑青保证道:“宸妃娘娘且放宽心,有外臣在,皇上的身子一定会康健无虞,他可以陪您共同走完剩下的人生之路。”
有医术精湛的魏虞作保证,按理说林桑青可以安心一些,然而,她的心总是不安稳,右眼皮频繁跳动,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的预感一向准确,譬如每每右腿隐隐疼痛,她便预感到要下大雨了,如此不出两日,肯定会有一场倾盆大雨落下。
要如何才能使那颗不安稳的心变得安稳呢?林桑青不得而知,她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午后,她提着空食盒从启明殿出来,沿着早已走过不下百遍的碎石子路,穿过御花园,心事重重地返回繁光宫。
柔软的平底鞋踩在嫩绿的青草中,鞋面上绣着的红梅被衬得愈发鲜亮,她不紧不慢地挪动脚步,鞋面上那串红梅亦跟着挪动。不远处传来犬类的叫声,宫里养狗的唯有淑妃,既然狗在这儿,想来淑妃肯定也在。
林桑青没有驻足,她装作没有听见,不动声色的加大步履。
淑妃却突然开腔叫住她,“宸妃妹妹请留步。
脚步一顿,林桑青眨眨眼睛,快速转动脑袋思考。
淑妃和她之前没有往来,有时候见面连招呼都不打,现而今她乍然主动喊她,用词还如此亲切,不得不让人心底起疑啊。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害怕的。她缓缓转过身,面上立时浮现客套的笑容,看似尊敬的向她问了声好,“淑妃姐姐午安。”
一只胖乎乎的小狗趴在淑妃脚边,吐着舌头哈哈喘气,它的个头矮矮的,浑身都是肉,两只眼睛比玻璃珠子还大还圆,瞧着煞是可爱。淑妃弯腰把狗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狗头,看似漫不经心道:“昨儿个我去婆罗寺还愿,似乎在庙里看到妹妹了,那身薄披风穿在妹妹身上忒标志,让人想不记忆犹新都不成。”娇小的身躯里散发出咄咄逼人的高傲气度,眼皮子稍稍抬起,淑妃看着林桑青,傲慢而清冷道:“妹妹何时出宫的,怎么本宫没听内廷司说起过,难道,妹妹出宫时忘了同内廷司打招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