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又是阖宫拜见太后的大日子。
起早赶到永宁宫, 刚在位置上落座, 林桑青便觉得今儿个氛围不对——很庄重,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似的。
且堂中正常都摆放四把椅子的,宫中现有的四位嫔妃每人一个座,今儿个却摆了五把椅子,多出的那个位置不知要留给谁。
当看到搀扶着太后走出来的那道夺目倩影,林桑青霎时明白那第五把椅子是留给谁的——有意思, 今日乃是嫔妃们拜见太后的大日子, 季二小姐这个客人做什么也跟着来凑热闹。
心底缓缓升起不详的预感,右眼皮突突跳得厉害,那颗本不不安的心脏在胸腔里拼命跳动, 她提前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太后在正中间的主座坐下, 受了诸位妃嫔们的叩拜之后, 她正襟危坐道:“说来,皇儿登基已有三载多,这三载来, 宫中后妃人数稀少,他膝下更是没有任何子嗣, 前朝与后宫都不安稳。哀家知道没有子嗣不是你们的过错,但身为后妃,无法替皇朝诞育接班人, 始终说不过去。”
“泽儿似乎很喜欢你, 青青, ”太后不知察觉到了什么,越过后宫身份最高贵的淑妃,最先和林桑青道:“作为妃子要有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准备,唯有心胸开阔,不怒不争,才是真正贤惠的好妃子,这一点你做得很好。”梳得纹丝不乱的头发初见花白,一顶凤冠顶在发间,彰显着她身为一朝太后的肃穆威严。
目光在殿中诸位嫔妃身上挨个扫过,太后张开嘴巴,吐出一个令殿中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消息,“如笙已经和泽儿有了肌肤之亲,哀家不能置女儿家的名声于不顾,所以,哀家决定,让皇儿纳如笙为妃。”凤眸稍抬,太后先问林桑青,“青青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抖得拿不住东西,林桑青藏起眼底泛起的红意,强行让自己表现得符合规矩,“太后圣明,臣妾并无异议。”
躁动许久的心脏突然安静不少,不安转变为抽痛,林桑青终于明白,之前那股让她惴惴不安的预感到底表现在什么地方——便是现在,太后说出那句“肌肤之亲”,并做主让箫白泽纳季二小姐为妃这一刻。
太后满意颔首,这才回过头去问淑妃,“如霜啊,虽说你和如笙是姊妹,在选择夫婿上要避嫌,可皇上与普通男儿不同,他是一国之皇。史上不是没有姐妹共侍一夫的先例,你们姐妹俩都是好孩子,哀家希望你们都陪在皇儿身侧。”
淑妃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太后许是怕她当众说出什么不合规矩的话,提前叮嘱她道:“你若是有什么想法,等会儿留下来和哀家说,莫憋在心里,也莫当众喧哗。”
殿中飘着能够让人心神安定的檀香,但当太后宣布要封季如笙为妃子后,再浓重的香气也无法平定淑妃心中的哗然与恼火。十根指甲深深陷进手掌,她睁着泛红的眼睛看向太后,态度坚决道:“姑母无需同孩儿商榷,无论如何,我不会同意她入宫为妃!”
太后微蹙眉头,脸色很不好看,“如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连宸妃都同意了,你还执着反驳什么。”
“执着什么?”淑妃冷冷笑一声,她看看端然稳坐的季如笙,又看看脸色难看的太后,眼底的红意更甚,愤然起身道:“姑母!母亲死了,我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同龄好友,只有一个整日忙碌奔波无暇顾及我的父亲,她抢走了父亲对我的疼爱还不算,现在又要来争夺我喜爱的男子吗!”有浅薄的水痕在她的眼中快速聚集,淑妃眨眨眼,没有让那团水痕继续氤氲成型,失落又难过道:“是,皇上一直不喜欢我,我晓得自个儿不讨他的喜欢,也没奢求过他的喜欢。我明知他常来淑华宫是看在父亲和姑母的面子上,明知他此生不会将真心交付于我,可姑母,我宁愿一生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宁愿皇上再往后宫塞一百个嫔妃,也不愿这个夺走父亲对我的疼爱的人进宫,再和我争夺本就不爱我的夫君!”
淑妃出身的门楣高,打小便习惯俯视别人,平日里她大多高昂着头颅,与人见面也不打招呼,一举一动莫不符合豪门女子的规范礼仪。
这是林桑青第二次见她如此失态,上一次是在中秋宴会上,淑妃喝多了酒,想起了昔日的旧友昭阳,当众冲着方御女大吼大叫。
见淑妃如此失态,把规矩和礼数全部抛之脑后,太后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如霜,你坐下,看看你的表现,哪里还有半分豪门贵女的稳重端庄?”
淑妃深吸一口气,固执地站在偌大的宫殿中,再次将自己的意思表述一次,“姑母不用试图说服如霜,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让她进宫。只要我活在世上一日,便绝不允许她成为皇上的妃子!”
心口疼的老毛病好像又犯了,太后捂住前胸,冷冷对殿中的其他嫔妃道:“你们先退下。”
林桑青带头告辞,“是,太后。”
捂着胸口往内殿走,太后对淑妃道:“如霜,你跟哀家进来。”
娇小身躯里散发出绝不妥协的坚持,淑妃拿嫌恶至深的眼神瞥季二小姐一眼,跟着太后进到内殿去了。
走到永宁宫的丹色大门前,林桑青悠悠回身,殿内的陈设与太后如今的年岁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