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灭口的正是林轩。
天边霞光大作,魏虞处理好了白瑞身上的伤口,迎着漫天绯红霞色踱步过来。乍见被绑住的是林轩,而不是林桑青,他似乎有些惊讶。
只是瞬间,他便将惊讶妥帖藏好,丝毫没有外漏。
林桑青偏过身子,眯着眼睛问初来乍到的魏虞,“是吧,魏先生,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魏虞不解道:“娘娘说什么?”
嘴唇微抿,林桑青望着魏虞,喊出了那个从未说出口的称呼,“收手吧,哥哥。”她道:“父皇对不住你,可你不能联合外人窃取他打下的天下。”
妥帖藏好的惊讶再度溢出,魏虞瞬目道:“你知道?”
林桑青收回视线,“也是在记忆恢复之后才想起来,我曾经有个哥哥的,他是父皇十四岁那年和宫女所生,父皇不喜欢那个宫女,顺带着也不喜欢他第一个孩子,只把他养在行宫,很少去看他。有一年我到行宫避暑,曾经远远看了他一眼,本来想和我那位哥哥说几句话的,可姑姑不许我和他说话,只好作罢。”
“虽然只有一眼,但我仍记得,我那位哥哥相貌不俗,浑身自有股温雅气度,似四月春风般柔和。”
她又道:“哥哥,虽然我们很少见面,但我一直知道你的存在。”
魏虞垂眸不语,稍许,他用失望的眼神望向萧白泽,“阿泽,你瞒骗我,你同我说宸妃并未恢复记忆。”
萧白泽坦然回望他,“我是拿你当知己,却也时刻提防着你。”
魏虞低低笑了几声,他学着他的语气道:“阿泽,我是拿你当知己,可我也的确想谋你的天下。”
抬起头,他问林桑青,“你如何得知我与林大人密谋造反的事情?”
林桑青抬手揉揉酸涩的眼睛,“梨奈和我说,你曾经私底下去见过林大人,而且不止一次。我想,既然林轩想要造反,那么你频频去见他,目的肯定也不单纯。其实我并不十分笃定你和林轩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随意诈你一下罢了,谁知哥哥你如此经不住诈,自个儿便承认了。”
这个计策林桑青很喜欢用,因为每次收效都很好。
魏虞不再辩解,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辩解,洒拓青衫迎风飘动,他自嘲笑道:“父皇总是这个样子,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你,就连脑子也一样。”展开双臂,他束手就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桑青摇头轻笑,“父皇并没有给我一个聪慧的头脑,若当真聪明,我当年便不会中你的计,逼迫阿泽喝下那碗□□。”
是了,她一并想起,当年那个游医身边的小徒弟,正是如今擅长医术的魏虞魏先生。
萧白泽拉过她的手,眸光温柔道:“我说了,我不怪你。”
林桑青回握他,“可是我责怪自己。”抬起头,她对魏虞道:“哥哥,我知你还存有三分善念,如若不然,我流落民间的这些年,你为何要留在阿泽身边,帮他度过每次毒发的难关呢。”
紧握萧白泽温暖的手,她奉劝魏虞,“我不想失去仅剩的亲人,哥哥,我会削掉你所有的权利,让你以平民的身份度完余生——我仅能做到这份上了。”
她看到魏虞展开的双臂隐隐颤抖,风拂动他宽松的广袖,盈满傍晚的风,好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
守门的卫兵匆匆来报,“禀皇上,兵部副侍郎温大人已击溃林梓率领的边防军,除却死伤,还擒拿了八千活口。埋伏在启明殿附近的士兵也已被御林军尽数拿下,等待您处置。”
林轩的眼神直至此刻才彻底灰暗下去,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前,他应该还存有几分侥幸心理,以为他的儿子林梓会杀进皇城。
萧白泽了然颔首,不需刻意端着,帝王的威严拈手即来,“先把林轩带下去,投入天牢,待刑部细细审问清楚之后,与季家一起处理。擒拿的八千活口且关在城外,确有归降之意的,待事情处理完毕后编入军中,其余人等,赐死。”
宣武城下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唱喝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边最后一丝亮光摇摇欲灭,和林轩的眼睛一样。
历经几多沉浮,遭逢数多磨难,属于年轻一辈的时代终于到来。
心底所有的石头终于都放下,林桑青抱住萧白泽的手臂,揉着肚子道:“阿泽,我好饿。”
萧白泽低头看着她笑,“御膳房的饭菜应该做好了,走,我带你去启明殿吃饭。母妃说要给你做一道松鼠鱼的,估计现在也做好了。”
“!!!”林桑青睁大眼睛,“太好了,我方才还说想吃母妃做的松鼠鱼呢!”
沐浴在萧白泽温柔的目光下,她将眼睛弯成两道完整的弧线,透过弧线间的缝隙,她似乎看到了前景光明的未来。
众人目送他们相拥着离去,心底皆感慨不已——皇上和宸妃的感情真好啊。
不,或许不该说宸妃,按照皇上宠爱宸妃的架势,也许不久后的将来,她会成为乾朝第一位皇后,也是唯一的一位。
天黑了,金乌沉进西山。
兵荒马乱的一年终于过去,有的人活了下来,有的人被掩埋土底,活下来的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