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从平遥西市购买的物什,被大张旗鼓地带到王家坝,在后来的两年里,或被使用,或被放置,或磨损严重之后被抛弃,最终有幸被带进单王谷的,不过是兄弟三人的几件换洗衣物,几件趁手的工具和那辆用来拉东西的牛车而已。 王启年一家将土屋盖在了一面朝阳山洼洼里,地方是汪如云相中的,她那时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懂风水门向,相中那地方,不过是因为谷中开满了比人还高的百合花。 在她迷恋上那些纯洁的花朵之前,她的眼里只看得见王启年,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白天,她用眼睛在一群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黑或白的男人中辨认他。晚上,则全凭气味,就能找到她的雄性,在草坡,小树林子,甚布满大大小小石子的小河沟里与他幽会。 然而某个夜晚,欢爱过后,当她从高粱地里站起来,白花衬衫上沾满了金黄的的百合花粉,他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一股羞耻感突然涌上心头,她就怔住了。 片刻之后,她异常清醒,神情严肃,斩钉截铁地对王启年说:“我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你把我变成了钻高粱地的牲口!” 那天之后,她像换了个人似的,王启年的形象在她眼中渐渐失去了光泽,她从他身边经过,也不会再嗅到薄荷草混合着麝香的气味,漆黑的夜晚她情愿一个人孤独地睡在西厢房床上,也不愿再跟他同床共枕,她不再给他留门,即使听见他在耳窗边轻声的吹口哨,也只是翻个身,无动于衷地安然入睡。 到了白天,她一早起床,把自己打扮的端端正正。不管当天有多么热,领子总会扣紧象征着贞洁的脖子,裤筒子也一丝不苟地遮住充满诱惑力地脚踝,她将头发挽起,像嫁过人的妇女那样结成一个简单的髻,额上象征着少女的绒毛,用两根细棉线绞掉了,露出光洁端庄的额头。 她开始怀念远在王家坝的父母,并从新拾起了荒废了两年手艺,当她再次开口对王启年说话的的时候,她要他们去镇上给她带的东西,让兄弟三人大吃一惊: 那是一张用木碳写在草纸上的清单:毛笔一套:中楷,大楷,小楷,斗笔,执笔。砚台一方,墨一条,七尺宣纸若干十二改,颜料:赭石,朱砂,藤黄,花青,石青。七尺绫绡三幅。 这些个物什,三兄弟只在平遥县城给李氏私熟修缮房屋时,在先生的文案上粗略瞧过。 王启年倍感迷惑的看着她,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陌生感,让王启年倍无助,他试图努力回想,想从她身上找回熟悉的气息,可眼前这个女人,与之前与他无数次在一起的女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令汪如云没想到的是,她这种刻意的改变,再次激起了他男子汉的冒险精神和征服欲,他收起了对付女人的一贯伎俩,以对待一个刚刚开始合作关系的伙伴态度,礼貌地向她点了头,说“这里镇子不是大,你要的东西不一定能齐全,不过,我会尽力的。”态度诚恳真挚。 第四天,当王启年三兄弟再一次去集镇上采购,满载而归的回到单王谷,将汪启云要的东西交到她手中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脸。这新奇的发现,很快激起了,他男子汉的冒险精神和征服欲。他收起了对付女人的一贯伎俩,以对待一个不太熟悉的合作关系的伙伴态度,礼貌地向她点了头,说:“这里的镇子不大,你要的东西不一定能找齐全。不过,我会尽力的。”看他汪如云的态度诚恳而真挚。 第四天,当王启年三兄弟再一次回到单王谷,将汪启云要的东西交到她手中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脸。 她将自己关在房里,一连好几天,都不出来,也不许他们进去。只在吃饭,撒尿的时候,才出来露个脸,看向三兄弟的眼神相当敷衍,仿佛她之所以露面,并不是为了他们打个招呼,而是证明一下自己还活着。 然后在一天细雨蒙蒙的下午,西厢的木门,吱溜一声敞开了。汪如云从里面探出脑袋,喊了声,“你们进来,把这些都抬出去,挂起来。” 兄弟三人困惑地从里面抬一大八小,九个画轴来,挨个展开来看:大的是一幅山水画子,远景上有宫殿庙宇,仙鹤祥云,近处是小桥流水,松柏长青,配字,松鹤延年。小的分两套,一套是梅兰竹菊四色植物;另一套是春夏秋冬四时即景。 这一套中堂边画,不算难得,只是兄弟三人都是粗汉,没想到家里娘子,竟是个女秀才,一时间惊愕语塞,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